“仅仅就写一个女人?”他又问道。
我沉吟了一会儿,道:“或许会再写一个男人,一个真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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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内的一个方桌,陈辉坐在了卢晓祯的对面,看到卢晓祯脸色有异,似乎欲言又止,笑问道:“你想说什么?”
卢晓祯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地方的环境不错,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陈辉心中有些得意,道:“这是这家餐厅的特色之一,弥漫在这里的淡淡香气啊,据说是法国进口的一种香料蒸出来的味道。”
“是吗?”卢晓祯应了一声,“那这家餐厅的档次可不低啊。”
陈辉:“这家餐厅是这周边最高档的。”
卢晓祯慌乱了起来:“那在这里吃一顿,岂不是要花很多钱?”
陈辉微笑:“今天是你毕业后第一份工作的第一天,岂不是意义很重大?”
卢晓祯俏脸微红:“辉哥,你又说笑了。”
陈辉颇有些志得意满,恰在这时,一个男人从旁边走过,陈辉忙站起来,打了声招呼:“好巧啊,凯哥,你也来这边吃饭!”
卢晓祯应声抬头,看向了被陈辉称呼“凯哥”的男人。
凯哥转过身子,脸上没有惊讶,反而带着尴尬:“陈辉,你……你也在这啊。刚才没看到你,不好意思。”
陈辉一愣,直觉有些不对劲,正欲问些什么,便见凯哥急匆匆地离去:“我还有个客户要招待,先不聊了。”
凯哥的脸上既有些掩饰,却又掩饰得不够彻底,带着点厌恶,又带着点世故。
陈辉这才想起今天上班后同事看他的怪异眼神,恍然大悟,心中不由一冷,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怎么了?”卢晓祯的脸上若有所思,“这人是谁啊?”
陈辉心下急转,嘴上则慢条斯理地说道:“他姓孙,叫孙凯,咱们部门有四个组长,我是一个,他也是一个。”
卢晓祯微微不快:“他怎么这么没礼貌?”
陈辉:“不论怎样,他也算你的上司,你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些的。这句话要是被他听到,你以后在公司里可有苦头吃了。”
陈辉顿了顿,有些无奈地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今天早上,公司刚刚把我的工资提高了五成。”
卢晓祯似乎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不屑地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
陈辉:“看不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社会啊。”
“不说他了。”陈辉见卢晓祯放下了菜单,“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卢晓祯:“我要一份意大利面。”
陈辉讶然:“吃这么少,你不会是为了给我省钱吧?”
说着,他看向了卢晓祯,卢晓祯不答,眼神闪避。
陈辉见状,微微一笑,招来服务员,除了卢晓祯的意大利面,又余外点了两份披萨、两份沙拉和一份牛排。
卢晓祯脸上一急,趁着服务员还没走,叫道:“你怎么要那么多?我说了,我只要一份意大利面!”
陈辉向服务员示意离开,对卢晓祯笑道:“我都饿得不行了,你还不准我多吃点?”
卢晓祯见服务员走远,赌气地道:“好,好,好!你多吃点,多吃点,可一定要把一份牛排,两份比萨以及两份沙拉都吃完啊!”
陈辉告饶道:“我错了,我错了!这么多东西我要是全吃下,非撑死不可,还请卢大小姐高抬贵手啊!”
卢晓祯被气得笑了出来,忽又叹了口气,道:“可这里的东西实在太贵了呀!”
说着,她看向了陈辉的双眼,而陈辉此时也正凝视着她。
四目相对,她俏脸一红,忙低下头去,可没过多久,脸上又爬上了失落。
她轻轻道:“辉哥,你……”
陈辉直言问道:“刚才就看你好像有话想对我说,想对我说什么,直说就行。”
“你……”卢晓祯的低语在空气中僵持了许久,“你结婚了吗?”
你结婚了吗?
这五个字就像一道闪电,为陈辉的灵魂注入了一道强光,他浑身一震,登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精神。
“我?……”陈辉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品尝久违的味道,“已经结婚了。”
卢晓祯的双眼如他预料般黯淡下来,她对着同样空落落的酒杯发起呆来,她似乎还轻叹了一声——这可让陈辉的嘴角一点点扬了起来,愈来愈深。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放烟花时,在小心翼翼点上引信后,慌忙跑开,转头却正好看到烟花窜上了天空一刻时的心情。
那是类似于刀尖跳舞的喜悦,是只有点火人才能体会到的狂喜,可远比看到烟花绚烂于夜空时还要开心许多。
陈辉忽然愁苦地叹了口气:“唉!”
卢晓祯抬起头来:“怎么了,辉哥?”
陈辉的眼神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上,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神情一定,沉声问道:“晓祯,你觉得婚姻是什么?”
卢晓祯强笑道:“是美丽的花朵落根在肥沃的土壤,花朵的生长,含苞,盛开,都再也离不开扎根的土地,即使凋零,飘落的花瓣也会落回土壤,枕土长眠。”
陈辉脱口道:“真美!”
卢晓祯似乎炫耀地说道:“这可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出的句子呢,当然很美!”
卢晓祯弯起来的笑眼中似乎晶莹了一刻,陈辉不由一呆,心里竟回想起自己曾对婚姻与爱情的憧憬。
“我要娶一个贤惠的女人,不求富贵,不为虚荣,只要我爱她,她爱我,纵然相濡以沫,也决不相忘于江湖;纵然饱尝风霜,亦将历久弥新。”
他忘了这句话是写在他的初中还是高中的语文书上,但仍记得当时他是出于无比的真诚才写下的这句话,并铭刻于心,深信不疑。
可又是什么时候,这深烙心口的话,渐渐模糊到扭曲,变成了截然相反的模样?
卢晓祯见陈辉发起了呆,唤道:“辉哥?”
“呃……”陈辉注视着卢晓祯认真的脸,一时竟想不出要说什么了。
他们两人之间就这么奇异地沉默了下来。
所幸在这艰难的一刻,服务员端上来了两盘沙拉。
“你快尝尝看,”陈辉指着卢晓祯面前的沙拉,“这里的沙拉很不错。”
在卢晓祯低头品尝沙拉的间隙,陈辉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当卢晓祯再次抬起头时,陈辉笑问道:“这沙拉怎么样?”
“嗯……好吃。”
“你说婚姻之中,”陈辉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神情突然变得惆怅起来,“总该有爱情的吧?”
“那是当然!”
“可我的婚姻……”陈辉摇摇头,止住不说了。
“怎么了?”
陈辉又看了一眼卢晓祯,她脸上关切,甚至都忘了握着的勺子上还有些沙拉。
陈辉的嘴角向上抽动了一下,轻轻地说道:“她很美,真的很美,如果非得用一种花来形容的话,那么应该只有盛开的昙花才能稍稍比拟。”
他一字字说道:“可她也正像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盛开昙花一般,听似很近,实则很远——我与她结婚七年,到现在都不清楚,她是否爱过我,我又是否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