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老猫被丢掉的那天,我难受了好久。回家时,家中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唯独少了那一声绵长的“喵~”。我想把老猫找回来,但想到母亲比我更爱猫便只好沉默,于是装作轻松的样子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努力把它忘掉。
老猫活了十五年多,是我们村最长寿最懂事的猫,时至今日村里依然没有哪只猫能打破它的年龄记录。似乎也没有哪只猫比我家的老猫更有能耐。
老猫不是很漂亮,阴阳脸,左面深褐色右面黑色,身上也是黑褐相间,若非初见时不懂审美,我是定然不会要它的。可是后来也并未觉得它丑,许是相处久了,有了感情。老猫比我小三岁,从外婆家接它来时才满月,脾气大,不易相处,也娇贵,经常从母亲嘴里跟我抢食吃,它和我一样嚼不动煎饼,非得让母亲加工一下。它吃饭的样子很霸道,边吼边吃,若狗过来抢食,它便大吼一声接着一连串直直摆勾连环拳,狗吓退尚未实施反攻前,它便叼着食物疯狂走位,几个闪身外加轻盈一跃便到达制高点,先是左右观察保持警戒,竖起尾巴左右蛇晃耀武扬威,而后继续边吼边吃,饱餐后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舔着嘴走到太阳光下,选择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地势,然后一个侧倒,四腿伸展,它舒服的午休了。至于狗狗,满脸惊讶与不甘,为了显示自己大狗不计小猫过,只好忍气作罢。与老猫玩耍时我总是要把自己的饼干偷偷给它吃的,它很配合,细嚼慢咽,很是享受。老猫懂事,从不从我手中夺食。
老猫年轻时,体力好,身体异常敏捷,本来家中老鼠是很多的,老猫长得不太大时,便开始清理门户,后来家中老鼠皆英年早逝,我常常劝它,都是一家人,何必赶尽杀绝,要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谁知老猫依旧我行我素,对家中老鼠持续实施赶尽杀绝式的捕歼战斗,后来家中常常出现鼠幼儿的尸体,不知道是不是老猫觉得自己弑杀成性,自觉残忍,愧对小主人一日三餐式的教育,有心悔过,采取网开一面杀鸡儆猴的心理战术。可万万没想到,它是吃够了,腻了,才只杀不吃,可怜家中自此再无鼠迹。本以为老猫总算可以陪着我安静的玩耍了,谁知道,它把战场转移到了天上,开始吃起喜鹊,麻雀,甚至还有鸽子,老猫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每次见到它不是在屋脊就是在门口的茂密白果树上时刻保持警惕,采取守株待兔,蓄势待发,时不待我,一击毙命的战略战术对鸟儿实施捕杀。
初中时我喜欢钓鱼,家中有一口大缸,鸳鸯浴可以想象一下其口径和深度,一般情况鱼儿在里面几个月都不会死,但里面的鱼大多没有熬过漫长的黑夜,老猫吃饱后,对剩下的鱼常常不留活口。此时老猫已经十二岁了。
它是陆地猛虎,举手投足捕歼鼠目寸光之辈,它是空中雄鹰,一跃而起击杀凌空之鸟,
它是水中游龙,纵身而入活吞飞游之鱼,
它是水陆空三栖精兵,它,就是我家老猫。
高中我是留宿生,常常不在家,偶尔回家唤起老猫,它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了,走起路来亦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它回应我的那声“喵”亦失去了往日的雄风。母亲说家中又开始有老鼠了,我问母亲老猫不抓老鼠了吗,母亲说老猫齿尖脱落,有一颗牙断了半截已经咬不死老鼠了,爪子也顿了,不过也抓老鼠,只是不那么勤快了。母亲看着老猫好一会儿没做声,而后叹了一声先养着吧。老猫一向傲娇,我猜它心里很难受吧。
高二时我再学校给母亲打电话,母亲和我说老猫糊涂了,企图咬人了,也开始偷吃东西了,母亲怕出事便把老猫丢到镇上的一家饭店旁边。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鼻子酸酸的,我安慰自己,老猫十五岁了,也该死了。回家我想把老猫找回来,但我明白母亲的无奈,只是询问老猫的情况,母亲说上次赶集还见过老猫,吃的很胖,还知道对母亲叫,但就是不跟着母亲。老猫还是聪明懂事的。
后来我多次去过镇上,再也没见过老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