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上7点多都吃过早餐上班去了,可儿子还在睡梦中呢。一晃儿,儿子硕士毕业了,博士也申下来了,就等着7、8月份继续出国深造了。
心里想着,让孩子多睡一会儿吧。他小时候可捞不着这么睡懒觉。
那时,早晨六点起床,六点二十分下楼,儿子背着少说也有二十斤的大书包,钻进等在小区门口的包车(那时还没有校车,只能几个小学生包一台车),开始每一天的学习生活。傍晚七点左右,儿子又是这身装备,由包车从学校接送回家,一脸疲倦。像填鸭似地吃过晚饭,又钻到台灯下,开始晚自习。
家——学校,学校——家,天天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简单生活。
看到这些,我既怜爱,又感慨。像问孩子,又像问自己:这是童年?怎么觉得没啥快乐呢?儿子小脖一梗:这就是童年!学习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呵呵……于是,想起我的童年。
那时刚刚迈入七十年代,童年的我,放弃了就学“抗大”,没有像街坊邻居间同龄人那样,一手拎个小板凳,一肩挎个大板凳,小凳为座,大凳为桌,鼻涕拉杂地去公社(街道、社区)上学。而是当了把“赶潮流的小闯将”,离开父母,离开城市,像“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知青”一样,来到了农村。“知青”们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我是直接接受贫下中农教育。值得一提的是,教育我的贫下中农第一人,就是我的老姨,在学校我称她为王老师。
老姨是家中的“老疙瘩儿”,初中毕业后,没有像哥哥姐姐那样往外考,而是留在了农村,与姥姥共同生活,相依为命。但老姨又不是地道的农民,土坷垃中刨食,她凭着初中底子,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民办教师,在大队上的小学里教着低年级的学生。缘于这份得天独厚的条件,我的学生生活就这样在一所农村小学里开始了。
那时,从市里到我上学的农村,要挤近一个小时火车,下了火车,还要走上20里地的旱路。现在想来,应该算作较为偏僻的乡村了。姥姥家当时在村西头,住的是当地称作“马架子”的草房,墙是土坯、旧砖和草灰泥刀砌的,房顶苫的是一铺铺的稻草。天冷的时候,木格楞的窗棱上用图钉钉着一层厚厚的旧塑料布。屋里的里外屋间壁墙上还掏了个一块土坯大小的“旮旯窑”,镶着一片已是熏满烟渍的玻璃,在经常停电的乡下,姥姥常点起一盏“洋油灯儿”,傍晚昏暗的房间里就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昏黄的光来。
顺着姥姥家往东走,隔着三、四户人家,有一口大井,西街的各家都靠这口大井洗衣做饭。每天下地收工后,井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男人们用长绳将水筲顺入井中,然后一抖手中绳子,利用水筲自重,将其倾斜水中,待没入水面,再双臂一叫劲,稳稳地将一筲水提拎上来,倒入水桶,如此反复两、三次,就注满了自家的两个水桶。于是,哼着不入流的小曲儿,用一根扁担晃悠悠地挑回家中,一趟趟灌满家中的水缸。一家人一天的吃水、煮饭、洗洗涮涮就全指这缸水了。那时没有污染,井水充盈,舀一瓢尝尝,凉凉的,且有些微甜。但对初来乍到的我,却是不适应的,用句文词,叫水土不服。结果又是劳驾父母,讨要些白矾送来,擀成粉末,在水缸中均匀地撒上少许,沉淀杂质,净化出一缸清水。
那时候,姥姥常吓唬我说,井里有“马猴子”,要抓小孩子的,实则是怕我掉到井里。而这番话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反倒想看看“马猴子”长个什么样儿。于是,逮着一个机会,小心翼翼地溜倒井边,趴下身子,扒住井沿,探头探脑地往里瞧,结果大失所望,湿漉漉的井壁上长着绿绿的青苔,如镜的水面上漂着些许草叶,“马猴子”倒没有,有的只是水面上倒映着的圆溜溜的井口,和井口探出的一个小孩圆溜溜的球头。
农村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
冬去春来,也没什么好吃的,临去上学时,顺手拿上一个大饼子,掰开来胡乱抹上些大酱,夹上半棵大葱,就是一顿早餐;夏天到了,放学后多是挎上一个柳条筐,到垄沟垄台上采些野菜,回家喂猪;上秋了,扔下书包,会到村子中间的石碾子那儿,推一会儿碾子,碾些刚定浆儿的苞米粒,回家贴大饼子;入冬了,没事儿就背个粪筐,拎个粪叉子,四处捡捡粪,交到学校,争取评上一个“支援社会主义建设的捡粪积极分子”。
农村的生活又是丰富多彩的。
春天,折下泛青的柳条儿做成“柳笛”,小伙伴们还三五成群地拎着弹弓子、地夹子,装了一衣兜的泥蛋子,钻树趟子打雀儿;夏天,村西的河泡子就成了我们的乐园,下水踩蛤喇、摸田螺,光屁股练习打“狗刨儿”,用堆卷的水草对小鱼小虾实行“围剿”,即使常常被蚂蟥叮得流血,也是乐此不疲,吃饭、写作业就统统扔到了脑后;秋天,求家长做上一个轱辘圈,铁圈上再套两个铁环,弯个铁丝钩子,哗啦啦轱辘着铁圈满街赛跑,总是疯上一脑袋汗才罢休;冬天,打口袋、踢毽子、玩“骑驴”、滑冰车,玩得那才叫过瘾。特别是滑那种只有一把冰刀的“单腿驴”冰车,讲究个技术活儿,先用一把冰钎子往冰面上一戳,给冰车做个支撑,稳定住,踏上一支脚,小心地再踏上另一支脚,慢慢地平衡蹲下,抽出支撑的冰钎子,两只钎子一起用力撑出,冰车就风一般地滑出去,灵活、快速、好玩儿。
想一想那个年代,真没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可就这些还玩了个心花怒放。看今天,觉得好玩儿的东西也不少啊,什么电玩游戏、益智玩具,什么游乐场、滑雪场,什么桌游、手游,但玩起来总觉得差点什么,实在是不“赶劲儿”。
于是,常常想起那一段乡下生活,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