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群山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我的家乡在榜山脚下,被她蜿蜒环顾有情的余脉怀抱。村后是三重山岭,第一重是榜山,榜山左侧是红花岭,右侧是天马岭,族谱赞誉我村庄后面的榜山是虎踞龙蟠;第二重山是木冲流向大冲水库这条山冲对面的山岭,我们笼统地称为大冲山;第三重离村子较远,有四五公里,是凤凰顶界这一脉山岭,翻过山界,就可看到平桂管理区的羊头镇、平桂城区和沙田镇了。
村子的左侧,也就是我前面说的风水谓之青龙的山,叫大岭头和豆腐岭,大岭头后面的山包,分别叫鸡卵岭、山塘岭、罗汉头儿。
我在村子里生活了十七年,最熟悉的是大岭头、鸡卵岭和山塘岭以及村后的榜山。这四座山岭,是我童年时放牛、摘野果、割茅草、找柴火最常到的地方,我终生也忘不了它们哪个地方长着什么野果,曾经怎样地供养过我,满足过我和弟妹们、侄女们的口腹之欲。
我曾在哪块草儿茂盛的山坡放过牛,睡过午觉,看过白云,看过天上的飞机,也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我童年、少年时,站在榜山高高的山梁上,看山下客车驶向山岭遮挡的远方,看天边那一叠一叠的群山,遥想着山外世界的样子。
一个山里的孩子,想象不出城市的模样和大海的模样,那时,村里还没有人有电视机。我能想的,是哪天脱离这山的桎梏,看看山外的,远方的世界的样子。那一定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
较为熟悉的是第二重叫大冲的山岭和第三重叫凤凰顶界或平山的山岭。我少年时,节假日或周六周日,要和父亲以及大哥二哥到这些山上挖树根。那时液化气还没普遍使用,农村用电,也是尽可能地节省。镇圩上的酿酒坊、豆腐坊、榨油坊,还是烧柴火,农村家家户户还是烧茅草和稻草为主。
离村最近的榜山,树根已被挖光了,山上的松树、杉树稀少,且不能砍伐。父亲和村里一些靠种田、砍柴维持生计的乡亲就只能到更远的第二、第三重山岭挖树被伐后留下的树根。挖出的树根,扛或挑下山冲边的公路边,然后放在人力车上绑好,拉回家劈成柴劈,晒干后拉到集镇上出售,换取一家老小的盐油酱醋和小孩上学的学费。
这支挖树根的队伍,直到一九九三年,改革开放的春风越吹越劲,农村兴起打工潮后,我父亲也加入打工队伍,才解散。
挖树根是很辛苦的活儿。我那时年纪小,树根不要我挖。父亲是个健壮的人,力气很大。他一个人挖树根,就要我们三兄弟去扛去挑,才挑得完。
那几年,母亲早早起床,煮了粥。父子四人吃了早餐,带上锅头、米、一把豆角酸和碗,拉着人力车就沿凤翔至西湾的公路走,向山里进发。中午时分,我们就会安排一个人,架了锅,下了米,煮大家的午餐。午餐极简单,一把米,半锅水,粥煮熟了,大家扛或挑了树根下山,放到人力车旁,然后就到锅边就着豆角酸喝粥。
也许是不受污染的山冲水水质好,也许是我们都饿了,大家喝起粥来,感觉挺有滋味的。吃了午餐,补充了能量,人的身体上就回了劲儿。收拾好餐具后,又复上山挑树根。直到挖够满满一人力车的树根了,才下山装车,然后一人拉车几人推车的往家里走。
回到家如果时辰还早,父亲再吃点粥后就又开始趁树根是湿的好劈开,又开始忙着劈柴。
有好几年,父亲上山挖树根是和模清晚叔公一起合伙的。他们年纪相当,力气也相当。我下午放学回家,经常见到他俩一起合力劈一些大的树根,他们的身边,就是一个个高高的架好的柴垛。那些柴垛,有些是我们这些孩子帮架的,有些是他俩架的。下雨天的时候,我们要收着这些柴劈,不然被雨淋湿了,就影响圩日时出售的快慢了。湿柴买主是嫌弃的,价格也低。
距村子有十多公里,位于村子西南面,有一脉高山,叫葫芦岭,有一座尖尖的山峰叫旗岭。红花岭半山腰有一座叫石岩庙的庙宇,据说极为灵验,每年春初年末,享受着凤翔镇几乎所有村庄信男善女的供奉。天马岭半山腰也有一座庙叫八冲庙,香火稍逊于石岩庙。童年时,听我母亲说过八冲庙的神仙跟石岩庙的神仙斗法,最后八冲庙的神仙斗输的传说。
葫芦岭、红花岭、天马岭因海拔太高,又离我村子太远,我至今没有登顶过。
写写这些群山,是想记下它们对我及我的祖先们作过的贡献,它们的恩德,也是大地恩德的一部分。它们是故乡事物的重要构成。没有它们,很多人生会艰难困苦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