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早晨，关羽、袁绍和曹操逃了学，小跑着来到公园瞎转悠。三个人坐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毡帽、乳罩和长筒袜。一辆黑色轿车沿路肩缓缓驶来。曹操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发现车牌号居然是三个人出生日期的总和，于是小声说：“快走。”但还没站起身，他们就被车中窜出的几个黑衣人拖上了车。
一个黑衣人问关羽：“多大年纪？”“十六。”“你戴这个。”黑衣人递来一只眼罩。“你呢？”斜眼看着袁绍。袁绍哭着说不出话来，曹操替他说：“他十五，我十四。”“那你戴上。”黑衣人递给袁绍另一只眼罩，然后摊着双手，避开曹操的目光说：“眼罩不够了。”
曹操并没有说什么。车上静静的，一个黑衣人开车，发眼罩的那个正低头抠指甲，还有一个则嚼着口香糖，致力于吹出更大的泡泡。曹操看向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但天空仍然很明亮。曹操说：“下雨了。这一切真像是一个宿命。”
汽车停在一幢孤独的居民楼外。黑衣人搀扶关羽和袁绍上了楼，曹操跟在后面。在一间毛坯房里，他们摘下关羽和袁绍的眼罩——袁绍的眼罩被泪水黏在脸上，取下时颇为费了一番功夫。一个黑衣人蹲在小板凳上，说道：“对面那间屋，住着一个人。”另一个站在窗口的黑衣人深沉地接道：“他叫华雄。”正在上厕所的黑衣人扭过头：
“你，”他指向关羽，“去把他杀掉。”
屋里一时变得非常安静，袁绍又哭了起来。关羽睁圆了眼大叫：“为什么！”黑衣人好像一直等待着这句话似的，急不可耐地拿出一台收音机，单田芳的声音传出来：“关公道：‘如不胜，请斩某头。’后人有诗赞曰：‘威镇乾坤第一功，辕门画鼓响咚咚。关羽停盏施英勇，酒尚温时斩华雄。’”黑衣人得意地看着关羽：“单田芳老师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关羽干瞪着眼，一时语塞。雨声更大了，曹操叹息道：“宿命。”
关羽拿着黑衣人给的水果刀，避火一般朝门口踅去。一个黑衣人叫道：“慢着！你这人不讲究！”他拿一杯酒出来，放在袁绍脚前，道：“温酒。”对曹操说：“你也来。”
“怎么温？”
“哈气。”
一个黑衣人抱歉似的解释道：“这个呢，是这样的，关羽小兄弟去跟那个华雄大战，辛辛苦苦地回来了，怎么好拿一杯凉酒给他喝呢？你们二位在这边哈气，等关兄弟回来，酒差不多也就热了，但关兄弟倘若不幸出了意外，那很不好意思，你二位只好一直哈，直到憋死为止了。”
袁绍这次却没有哭，立马露出一口烂牙，朝酒杯输送自己那点可怜的热量。黑衣人们看着他，欣慰得仿佛母亲看着笨拙的儿子似的。曹操指着自己的嘴：“口腔溃疡，吹不了。”黑衣人们对望了一眼。一个人说：“你好好坐着等吧。”
大约一刻钟的时候，关羽回来了，水果刀折断，滴落着鲜红的血。他抖得像一块优质的羔羊皮地毯，茫然地看着屋里的所有人。黑衣人们欢呼起来，袁绍也欢呼起来，他们跳着抱成圈，一个人说：“酒尚温时斩华雄！”有人接道：“华雄！”“斩！”其中夹杂着袁绍尖声唱出的“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关羽倒在地上，投降似的伸着胳膊，瞅着曹操说：“外面还下着雨呢，等会儿再回家吧。”曹操叹口气说道：“这一切真像是一个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