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谧的春天里,一位少年躺在河边,一手拿着一朵小雏菊,另一手则将其花瓣一片片撕下,口里念念有词,“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
少年的疑惑,亦是所有人的疑惑。处于暧昧期的男女,常常会困惑,你心中的那个她(他),到底爱不爱你?哪怕是已经处于情侣关系,甚至步入婚姻殿堂之后,有时依然会不解,那个和你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是不是真的爱你?
她常常对我微笑,她爱我吗?他曾主动牵过我的手,他爱我吗?他曾单独约我去看电影,他爱我吗?她曾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她爱我吗? 他曾与我拥吻于夕阳金柳之下,他爱我吗?
可惜的是,虽然无数人都在追问这个问题,但从未有人得出正确答案。我以为,她不爱我,结果十年后她才给我看当年没有勇气发出的短信。我以为,他爱我,结果他给的海誓山盟其实都是虚情假意。也许极少数有情人能白头终老,但与其说他们知道彼此是对方的真爱,不如说他们的运气真好。
之所以从未有人对这个问题给出过正确答案,不是因为它有多么深奥与困难,不是因为我们欠缺科学天才或者研究资金,而是因为我们问错了问题。
当我们问,“她爱我吗?”时,我们在期待一个二元的答案。结果要不是她爱我,要不就是她不爱我。这是儿童眼中黑白分明的世界。电视剧里要不是好人,要不是就坏人。薛定谔的猫要不是死了,要不就是没死。可惜爱情不是只有两个等概率的本征态,在爱与不爱之间,有一条实数轴般连续的小河。如果爱是1,不爱是0,那她对你的爱可能是[0,1]之间的任意一个实数,而不是{0,1}集合下的任意一个元素。
这个世界上,没有丘比特之箭,你所暗恋的那个她,并不是处于要么中箭,要么不中箭的状态。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月老的红线,你所爱慕的那个他,也不是要么与你系有红绳,要么与你无缘。爱情不是一首神秘的诗,而是一个精密的函数,我们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计算,虽然作为当事人的我们,并不知道计算的过程与结果。
她爱我吗?这取决于她脑中的函数,函数的系数有我的颜值,我的身体强健程度,身高,社会资源拥有量,人格特征,聪明程度等等。这个爱情函数中,除了要考虑对象的特征之外,还要考虑主体的特殊需求和偏好,比如有的人偏爱苗条,有的人偏爱丰满。系数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主体的变化而变化,比如有的人小时候喜欢英俊潇洒的流浪诗人,长大后喜欢的人只要有钱就行。
所以,正确的问题,不是“她爱我吗?”,而是“她有多爱我?”。但找到正确的问题,也不能保证得到正确的答案。她有多爱我?是要我拿出纸笔来精心计算吗?不行,我不知道她脑中的函数具体长什么样,我只知道一般人大概都有哪些系数,比如女人都爱富有、帅气的男人,而男人都爱年轻、漂亮的女人。是要开口问她吗?不行,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脑中的函数长什么样,整个计算过程都是无意识完成的。所以,我应该问她的父母吗?她的父母身处庐山之外,也许能识得庐山真面目,可惜的是,她的父母也没法三百六十度全天候地观察他们的女儿。
真相往往令我们难受,我们牺牲了那个关于爱情的诗意图景,换来了一个正确的爱情行为经济学问题。但心理学家又告诉我们,那是个永远都找不出答案的问题。与其如此,不如不要知道这个真相,让我们继续欺骗自己,回到那个天真幼稚的二元世界之中?
不过,我们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她爱不爱你,是一个本体论问题。你知不知道她爱不爱你,是一个认识论问题。基于你对她爱不爱你的判断,你应该如何决策与行动,是一个价值论问题。为何行动总要排在认识的后面呢?
忘掉那个博弈矩阵,别管那个效用函数,我没有正确答案给你。
但是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