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镇乃是一处小镇,人口常年居住在此,日子倒也是过的怡然自乐,每日忙时便下地耕作,不忙时便在小镇东边那棵大柳树下听陈瞎子说书。
这陈瞎子乃是外乡人,漂泊到了曲柳镇,贪恋这曲柳镇景色优美,民风淳朴,就在这里待了下来,这一待就是三年,这三年里,每日都会在镇东边的大柳树下说书。
陈瞎子说书声情并茂,引人入胜,再加上那大柳树下凉爽,在那炎夏可是一个好地方。于是人人都爱去听他说书。
今天这陈瞎子说的乃是《三侠五义》,醒木一拍,口若悬河,只听得说道:“说那南侠展昭,脚步轻轻一点,身形已在一丈之外,口中大喝一声‘展昭在此,谁敢胡来’,手持宝剑,威风凛凛,吓那鼠辈抱头鼠窜,不敢再为非作歹,端的是一条好汉。”
话语未了,众人齐声叫好,那陈瞎子却买了个关子:“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众人虽然口中抱怨,但却都散去了,唯有张三还在那里愣愣的站着。
“张三,天色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去?”陈老瞎子手中收拾东西,口里却问起了张三。张三好像才回过神来,一脸的神往,说道:“啥时候我也坐一会展昭那样的大侠,那才痛快。”
陈瞎子呵呵笑了一下,说道:“你一个打柴的樵夫,还是好好打柴吧。做什么大侠啊。”张三嗨嗨笑了一声,把手里的柴刀别在腰里,接过陈瞎子手里的东西,扶着陈瞎子,在夕阳下一步一步的慢慢回家去了。
第二天,张三早早的出了门,上山打柴。张三是个樵夫,靠打柴换来柴米油盐,将将也够过日子,可他却想做一个大侠,鲜衣怒马,除暴安良,做一个响当当的英雄,有时候打着柴,还会拿着自己那把已经生锈了的柴刀,呼呼挥舞几下子,想象着一个恶人被自己打倒,拯救了一个即将受害的人,就不由得嗨嗨笑了起来。
不过这梦在做,柴却也得打。每天早早出门,晚上才回来,渴饮山泉,饿了就口干粮,打到几担柴,送到董老爷家里,换几吊钱,买点油盐酱醋,要是董老爷开恩,多赏几个,说不准还能买半斤肉,沽一壶酒,和陈瞎子吃喝一番。
这天,张三和往常一样,挤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心翼翼地道了董老爷的府上,送到了柴,拿到了钱,正要去买点油盐酱醋,却被一大群人给吸引住了。
在董老爷府前的大门前面,跪着一个老妇人,穿着粗布麻衣,满脸孤苦,一脸的汗水,显然已经跪了很久了。
周围的人围了一大群,指指点点,这个说可怜,那个说可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张三心中疑惑,走到一人旁边,开口问道:“大哥,劳您驾,您给说说这事怎么回子事。”
那人正在和旁人叙说,被张三这一打断,心情有些不好,说道:“怎么回事?还不是那么一回子事?欠了佃租还不起,董老爷的人去讨要,起了争执,和她男人打了起来,结果董老爷的人被打伤,他男人也被打的起不来了。”
张三点了点头:原来又是这种事。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但看一看董老爷那高门大户,再看看门前那挺胸凸腹的家丁,算了,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自己凑什么热闹。
转身要走,那人的话语却飘进了张三的耳朵:“按说大家都受了伤也就算了,可是那董老爷是好惹的?这不找了县衙,将她男人下了大狱,她没了法子,这才来这里求董老爷。”
张三没有转身,不回头的走了,那老妇人仍旧跪在那里,周围的人好似一群鸡鸭,吱吱呀呀的诉说着、
夕阳如血,铺洒着一抹漫天的红晕,有一只乌鸦哇哇的飞走了。
那老妇人一跪三天,众人都已经习惯了,没有人再聚集在周围观看,董老爷好似也看不到那老妇人,进出如常。
到了第四天,黑云漫天,好似要将曲柳镇压迫。每个行人都低着头急匆匆的走,好似生怕那黑铁一样的云彩掉落下来,砸在自己的头上。
张三将柴送进了董老爷的厨房里,拿着钱出来,冷风开始吹了起来,在身上好似刀子一样,炎夏的风竟然有了凛冬的感觉。
张三低着头,急匆匆的走,到了府前大门处,好似害怕什么一样,特意绕了一绕,想从旁边走过。
可张三还没走远,就听得吱呀一声,董府大门打了开来,几个家丁冲了出去,在门前迅速排开,恭恭敬敬地站成了两排,后面是一个老者,身形消瘦,正是董老爷。
董老爷气度悠然,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眼睛都不丝毫斜一斜,直向张三这边走了过来。
张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把握紧了手中的柴刀,两眼紧紧地盯着董老爷。
“张三,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老爷要过吗?快走开。”当先的一个家丁,急匆匆的过来,一把推开了张三。
张三好似大梦初醒一般,急忙脸上带上了笑:“给董老爷请安,问董老爷好。”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嚎哭,好似野狼一样,一下子朝着董老爷扑了过来,正是那老妇人。
可她跪了三天,早就已经力气尽了,还没到董老爷面前,就被家丁拦住开始拳脚相加,踢打的那老妇人嚎哭不休。
张三只觉得脑子腾的一下,一股火直窜上脑门,抓起柴刀就冲了上去,对准那当先的家丁使劲一劈。
那家丁正在踢打老妇人,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回头一看,只见张三手持柴刀,脸上阴暗不定,须发飘飞,好似天神下凡。吓了一跳,急忙跳开。
张三拿着柴刀,左劈右砍,几下就将那帮家丁赶了开来,可还没等张三开口说话,只觉得左边有一道白影一闪,急忙将头一偏。
就看到左边是一个中年人,身形壮硕,身着白衣,在大风吹拂下,白衣飘飘,端的是丰神俊朗好侠客。
“给我杀了这个狗奴才。”董老爷远远丢下一句,转身走了。只留下那中年和张三,已经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老妇人。
天上的黑云更加密集了,风也大了起来,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张三的额头却冒出了汗珠。
“你自己了断,还是我出手。”那中年人面色不动,背着手,丢出来一句话。
张三握紧手中的柴刀,暴喝一声,冲了过去。那中年人冷笑一声,张三只觉得眼前一花,脚步已经慢了许多,一柄长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
轰隆
一声大响,暴雨终于落了下来,一会儿曲柳镇就成了一片水泽,天地间挂起了一块水幕,迷迷蒙蒙的,将张三和那老妇人的躯体遮掩了起来,渐渐的看不清了。
张三死了,被埋在了镇东边的那棵大柳树下,曲柳镇的人仍旧听书,只不过换了地方。
不过,当陈瞎子摸索到张三坟前,要给张三烧纸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了许多焚烧完了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