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探望
武南市中心医院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不论是医院的医疗设施，还是医德、医风、医术，在本市都属于一流的，是全市三甲医院。尽管医院一再扩建，盖起了几座高楼，占地十分辽阔，可仍满足不了一千多万人口的武南市市民看病、就医的需求，每天来自市内及各县市区看病的人排着长队，等待就医，挂号的、诊疗的、化验的、检查的，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就连医院外面停车位都挤得满满的，张山开着桑塔纳排在像长龙一样的队伍中，像蜗牛一般从医院大门口缓慢爬行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把车停在了医院的大型立体车库停车位上。
他从车上拿下水果、营养品、鸡蛋、牛奶整整两大箱子，上到主楼电梯，来到十一楼其中一个病房。透过医院门上的窗玻璃，张山看到王朝阳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斜靠在病床上，王朝阳的媳妇吴勤正把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到他手里。王朝阳咬了一小口，疼得龇牙咧嘴，他用手指头轻轻摸了摸嘴角淤青的位置。
“慢点吃。”
“已经够慢了，嘴都没张开。”
张山见到这一幕，内心格外酸楚，愧疚感更加强烈。他是独生子女，打小没有兄弟姐妹，他与王朝阳打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王朝阳在他心目中就和亲弟弟一样，前天在酒馆喝醉酒，把王朝阳打成那样，他深感羞愧和无地自容，觉得没脸见到王朝阳。他抱着两个大箱子，站在房门前挪不动步。
“看你以后还喝不喝，再喝连命都没了。”吴勤牢骚满腹：“亏你还叫他哥呢！下手这么重，还口口声声把你当亲弟弟看！”
“行了吧你，说两句得了，天天说！没完没了……去，去，下楼打饭去！”
“哼！作死吧你！以后再这样，看谁还管你！”吴勤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饭盒，朝门外走去。
吴勤拉开房门，迎面见到张山立在门口，张山张开嘴刚要开口。吴勤朝他斜了一个白眼，转头又看一眼王朝阳，“哼”的一声抬腿便走。
王朝阳见到张山进来，忙从床上支起身子，笑吟吟地说：
“哥，你咋来了？”
张山放下手里的东西，呆呆站在病床前，却不知该说什么。
“哥，你坐，你坐……”王朝阳指了指床头，亲热招呼张山。
王朝阳越是对他客气，一点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越令他心里难受。
“哥，对不起你，”张山真诚道歉说：“酒后失德，让你受苦了。”
“没事，哥，小伤……都过去了……”王朝阳没心没肺地说，“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俩一起去地里偷瓜，结果被看瓜的老大爷揪住了。你说，‘这是我弟弟，别打他，打我’，你撅着屁股让老大爷打你，结果他说，你小子有种。”王朝阳说完，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张山抬头望了他一眼，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哥，你咋……”王朝阳连忙止住话。
张山心疼地一直盯着王朝阳看，王朝阳连忙说：“哥，我错了，看我这张臭嘴。”说完，拿巴掌要抽自己。
“……朝阳，哥不配。把你打成这样，我不配当你哥。”张山失声叫道，眼泪流到了嘴里。
王朝阳眼泪汪汪地说：“……哥，别说你酒后失忆，你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真把我打一顿，我也认了……谁让你是我哥呢！……你永远是我大哥……”
“……”
“还疼吗？”张山舒缓了一下情绪。
“不疼了，哥。”王朝阳低声说。
“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两个星期之后拆线，拆完线就能出院了。”
“好，到时候哥来接你出院。”
“这段日子你好好休养，别的什么都别想。我看吴勤对你挺照顾的，别动不动就生气。”
“知道了，哥，”王朝阳乐呵呵地说，“另外，嫂子你俩？……”王朝阳欲言又止。
张山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说：“没事，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两句好听的，安慰安慰就好了。这些年家里里里外外，全靠你嫂子在张罗，我亏欠她实在太多，一天到晚光知道忙工作、喝酒、应酬，家里是一点儿心没操。”
“咱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是该咱男人操心的事肯定操心，至于家里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儿，交给女人就行了，何必事必躬亲。”王朝阳据理力争。
张山说：“女人就像玫瑰花，娇嫩的很，你要好好呵护，天天浇水才能娇艳怒放，别到时候枯萎了，可就麻烦大了。女人还像你身上的肋骨，你不好好爱惜，不保护好，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王朝阳啧啧舌道：“哥，你咋越说越圣人蛋哩……还玫瑰哩、肋骨哩，整得一套一套地……你这都跟谁学的。”
“你小子可要多学习，提高思想境界……”
正说着吴勤推门进来，见张山还没走，走到床头柜前，啪地一声把饭盒丢在床头柜上。
“干啥呢，弄这么响。”王朝阳斜着眼，嘟囔了一句。
“朝阳，你安心养病，我走了。”张山起身要走。
“哥，再坐会儿，陪我说说话，我在这床上真是无聊的难受。”
“没事，过两天我再来。”张山说完就要起身向外走。
“哎……哥，等我出院了，咱俩好好喝一杯。”
“戒了！到时候我以茶代酒，给你接风！”张山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戒了？……戒了？……戒酒了？”王朝阳没反应过来，扭头望着吴勤，“……他说他戒酒了？……”
“是呀，戒了……看你那脑子，再喝就真变成猪脑子啦……”
当王朝阳回头想问个清楚时，张山早已离开了房间。
暖冬的阳光尤其刺眼，但更让人觉得萧瑟的冷。走出医院的张山，深深呼出一口气。尽管临近中午，可医院大厅是人来人往，他迈步走到立体车库跟前，抬起手臂看了看表，将近12点了，他打算回老家一趟。
张山的老家在新县，距离武南市区100多公里地，新县即是他的出生地，也是张山父母现在所住的地方。自从张山大学毕业后，在这座城市打拼，尽管距离老家并不远，可他也很少回去过。不忙的时候也曾给父母打过电话，可每年见到父母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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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第二届小说创作月参赛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