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公公领众人寻找代流萤
代兰可是个会见机行事的姑娘,只见她一个匍匐跪在了父母面前,怀里的弟弟被她安然无恙地放在了地上。“咋回事?”母亲急忙问。“来、过来石根?”,石根是男童的名字,被急匆匆放在地上的他被吓着了,脸上一副要哭的样子,姬亼叫着他拉进了怀里,他是代继规与姬亼众孩子中最幸福的一个,但他还不懂此时一家人正在面临怎样的一个事情。“爸、妈,代流萤不见了!”话说出口,代兰因惧怕放声大哭,一时间归家的和谐与质问之声,在这个刚刚热热闹闹的院落此消彼长。“你这死妮子——你弄得好!你弄得好!”本以为会得到强硬如铁父亲的一顿毒打,不想此时的他机械重复着一句话,把筷子一把拍在了桌子上——聪明的代兰已差不多确定她安全了,接下来只要她更加谨慎地描述缘由。因为她已看到了父亲最关键时的态度,还有她从弟弟到家的短短时间里领悟了父母的重男轻女。姬亼紧紧抱着一直想去地面的小男孩任由在身上倒腾来回,默不作声悄悄抹着眼泪。一桌饭菜没了热气,小石根喊着饿了伸着小手要吃的。跪在地上的代兰试试磨磨起来拿了馍馍递给他,他倒真大口大口吃起来,代兰又再跪去原地。“吃饭、吃饭!”代继规看着代石根吃馍香甜的样子突然说道。
“当当当”的敲门声响起,代兰听到父亲说吃饭,正在不知所措,敲门声一下解救了她,她忙站起去开门。来不及摸着门,门已推开从黑暗中走进来一女人,她是季英,代兰再熟悉不过。“你吃了没婶儿?”姑娘打着招呼。走进来的季英让代兰彻底放松了下来,父母回到家的感觉才在她内心真实起来。季英没接代兰的话说,“俺家那老头说最后那天见过流萤……”她单刀直入地说话让代家父母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接下来,季英替代了代兰要说给父母的话。特别季英只是轻描淡写说两个小孩因屁点事吵嘴,流萤就不见了,也别难为这个了,况且这些年多亏了代兰。简单的对话,在一旁听着的代兰姑娘甭提多高兴了。接着家里又断断续续来了一些人多是下午没来过的,代继规自然不替代流萤的事。很晚一家人睡下无话,可能他们都累了。
第二天一大早,代继规家又来了一拨又一拨人,话说着说着就来到了代流萤身上。昨天季英公公意外没在代继规回家的现场,今天一早他第一个走进了代继规的家。在代继规问他见到代流萤的细节时恰季英也走了进来。“咱别光在这儿说,走去瞅瞅那地方。”老公公建议着领着众人朝外走去。老头九十多岁了,在村子里走动时手里常爱带着一把铁锨,大概是早年养成的早起拾粪的习惯一直保留着,只是没有了那装粪的篮子。一把铁锨平素可以当凳子坐,地上随便一搁,胳膊粗细的杆子上能坐稳一老者,也是难得。正在这时,村中又传来翠花的咒骂声,咒骂像骤雨噼里啪啦落下来。习以为常的村民一行在老人的絮絮叨叨里径直向前走去,走上一条通向村小学的必由之路,也是当年姬亼早起追随代继规经过的路。
这条路虽然狭窄但却举足轻重,它右侧田野百米外高坡上坚固的关帝庙放眼可见,一株金灿灿的参天银杏相傍相依不知多少年。有多少人间凡客走上这条小路,没有向关帝庙方向张望?如果查阅文献可知“关帝庙”供奉的是桃园三结义中的关羽,不管他如何大意失荆州并被孙权部下斩杀,但他豪爽、忠义、威猛等高大的形象还是被世世代代所铭记,并成为老百姓心中的英雄而化作神灵的存在。从来老百姓是需要信仰的,有了神灵的庇佑,不正可风调雨顺,万事顺遂?走上田野阡陌小道方能抵达的关帝庙,始建于哪一年无人知晓,哪怕九十高龄的季英公公。看看官帝爷堂前及银杏树下堆积如山的香灰池吧,看看络绎不绝的香雾萦绕吧,还有三四个壮汉才能合抱的银杏树干,其上伸展垂依的枝条上密密麻麻系着的红丝条,还有二者旁边那一湾若月牙形成年不干涸的水塘,这样一处简单的存在,不正可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那天,俺远远看见她站在这儿,”季英公公指着树下说,“等俺再注意时,便不见了她,俺觉得蹊跷急急从路上拐过来,”众人听着季英公公的描述,抬眼在如林的枝杈间,只是银杏低垂无语。“俺在树下没瞅着她就到庙堂里找了一遭也没见着,还有俺下到水边,那水啊清得很哪会有人?”众人听着、目光在庙树塘三处掠过,不知在想些什么。如画的银杏树下,季英公公手握铁锨在地面上下杵动,他甚至还用力铲上几锨,像那地下隐匿着一个地道的暗门,他要寻到那暗门一样。
众人左顾右盼,看着孩子们上学总有逗留的神圣之地,个个不言。他们目光聚向代继规,他沉着脸,转身踏向来时的路,眼尖的人便捕捉到代继规向父母坟茔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几块青砖的存在,眼下已被秋庄稼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