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伊：

        可能因为是周末，十点多的中山公园，依旧有着三三两两嬉笑打闹的青年人。本想打车回去，可又想明天周末，晚起也没事，就选择了步行回程。

        走到钟楼时，准备继续走西街，突然想起奎霞巷的肉燕好久没吃，有些想念。于是就改走了中山路。

        中山路上的人这时不多，店铺陆续都在打烊。走在走廊上，依旧能感受到少许的凉风，但让人感觉惬意。

        肉燕店那会人还蛮多，大半都是刚下班的店员过来吃夜宵。这期间我还闹了个笑话。我正吃着肉燕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相似的声音，非常像你的声音。我愕然的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前方一个在柜台点餐的女生。她转身的那刻，那神情，让我有种错觉。是你。伊，你该不信了，她眉宇间的神情与你的很是相像。

        说起肉燕，又让我想起老西街昇文小学旁那家扁食店。这家老店的扁食最有温陵独有的特色。哪天晚上我们要是都有空闲，我是否可以约你一起散个步，请你吃碗温陵的特色扁食呢？

        我想：那晚我们可以开元寺碰头，然后散步向老西街。到达小店我们可以一人先来份扁食，我不会建议你尝拌面，而是提议小笼包，因为我觉得拌面口味一般。

        吃完，我们继续往老西街西端走去。不一会儿，我们又遇上一家温陵老字号店，田螺王。这家的田螺老西街算出名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田螺。你喜欢吗？

        我们继续向前走去，然后到达红绿灯口，可以向左也可以向右。向左是临漳门，向右则是北门。你会选择哪里呢？还是选择向前，到达建南花园呢？

        如果是向前，是否可以一起再西湖走走呢？还是就此结束这晚的散步呢？

        对了，还记得上次给你推荐的两部作品吗？《呼兰河传》和《追风筝的人》，两部都同属回忆式的叙事结构，但是思想主题不一样。前者是揭露当时旧社会面貌，后者则是自我的救赎。抛开作品的思想主题，单从文笔上来说，两部作品都很清秀和细腻。让人读来，不觉间都会沉浸在作者所营造的氛围中。

        最近单聿给我推荐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我拜读了他主要的几部作品。他的作品说来都有浓重的日本独有的人文气息，比如茶道、绘画、寺庙、服饰，让人品味到一股儒雅气息和唯美的诗质美感，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我想这主要还是因为日本文化跟中国文化有许多相似之处，但相似中却又有着很大的差异。谈到这，又让我想起紫式部《源氏物语》，这是一部号称世界上最早的长篇小说，在这部日本小说里，却有着相当多的唐诗韵律。这也说明了，盛唐时期，日本深受中国文化影响。

        路上我仔细的咂摸着你的那首即兴诗歌，我把它稍微改了改——

        我独自一人

        我走在街上

        天上的雨水

        细语轻声唱

        我的伞哭了

        在那歌声里

        晶莹的泪珠

        一滴滴落下

        他想起了她

        她离开的太久

        像没有风的云

        不问归期

        我望了望它

        百感交集

        我继续走着

        我想他会好的

        就像风会来的

        带着悲伤的云

        一起款款步行

        一起缓缓离去

        你觉得怎么样呢？一路上边走边想边改，说来还挺有意思的呢！

        走在新门街上，开始能感觉到少许寒意了。嗯。我想你也想到了，温陵每年姗姗来迟的冬天，终于开始露出端倪。

        我想这封信就先到这了，就像聊天也总不可能一口气都聊完一样。我想此刻的你应在酣睡，是否做梦了呢？

        期待你的回信。

        杰

        发完邮件，我望了望屏幕上的时间，凌晨四点三十三分。

        一阵洗漱，躺在床上的我并未马上睡去，心情依旧有些激动。我脑海里过了遍邮件的内容，有些不安，感觉写得不好。随后又被一个更强烈的心绪攫住，魏伊会怎么回呢？最后想，发都发了，也只能静候。

        忐忑的睡去后，醒来已是午时。

        下午两点过后，总算闲了下来。我打开了邮箱，酝酿着回复陈珒的辞藻。这时邮箱显示有一封未读邮件，名字还是那么的醒目，伊。我怀着不安的心情点开了邮件。邮件的内容不多——

        阿杰：

        （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你的信我已收到。我很开心。

        我们从七月认识到现在的十一月，说来时间并非太长。但不知道为何，对你总有种特别的感觉，很亲切和舒服。从我们几次的接触和你的书信中，我能感觉出你对我应该也是同样的。这是否就是彼此的喜欢呢？只是我目前还无法确定，我对你的这种喜欢是男女间的喜欢，还是仅仅只是朋友的喜欢。我这样直言是否会让你为难呢？但我想，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我们不都是希望它是以真诚为基础的开端。

        你愿意给我们彼此一段时间吗？这时间也许会挺长的，也许不会太长。这段时间里，我想我们还是可以以朋友的姿态来相处。请相信我，这并不是委婉拒绝你的措辞。我很重视，所以我希望自己慎重的去辨别。

        你推荐的书本我已阅读大半有余，等我看完再与你分享感想。

        诗歌改的不错，比我当时即兴的好了不少。我给它起了个标题《哭泣的伞》。

        我很期待我们的再次共同漫步。

        阿一（我的笔名）

        第一遍看完，我的心情是喜悦的；再看第二遍，内心开始出现对立了；彼此喜欢，不确定是不是男女间的，需要时间，先朋友相处，我的思想变得矛盾；看完第三遍，我开始困惑不解。心情开始变得不安，有些躁动，有些压抑。我太想去确定这封信中要透露的信息了。

        我想了想这段时间与魏伊的相处，除非我认识的魏伊是虚伪的，否则她的这封信肯定是出自真诚的手笔，而非口是心非的辞令。喜欢一个人是否属于爱情，这种判断并不复杂，就我自己来说，在我喜欢上魏伊的那刻，我会憧憬与她的亲密接触。我意识到，我遇上对手了，每个人一生可遇不可求的那个对手。能让我在爱情中成长的对手。

        可我并没有马上致电魏伊或者回复，因为我感到对于这个“对手”我必须周全的去对待，而不是让当下心情主导思考而去言辞，否则可能会适得其反。

        对于陈瑾的回邮，我本想好好的叙叙，可着实没有这个心情，也就简单做了回复。我心想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再另行给他发封叙邮。

        礼拜三中午的休息时间，我给魏伊打了电话。在这个电话前的七十来个小时里，每次打开QQ，总会盯着魏伊的头像看一看。我心里一直有个困惑始终无法解开，“时间也许挺长，也许不会太长”，一天、一年、一生，我是该以世俗的角度来估算，还是以爱情的角度呢？我隐隐约约的有种感悟，爱情会在生活中消逝，也可以在岁月中得到滋润。大多数人的爱情观，都应该还是以世俗的角度来估算，时间是流逝的，爱情是固定的永恒的。而以爱情的角度来看待，完全不是一回事。时间变成是可变的，爱情本身变成了过程。在礼拜二晚上睡觉前，也许是那一刹那我意识到了什么，我问自己：“你爱魏伊吗？”那一刻的内心是沉重的，却感到幸福。

        一生可能只爱一个人？从人的精神属性出发，这根本是不通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世故的人们才会说，爱情是什么呢？不能吃不能喝，找个合适的过日子实在啊。也许还会说，要有钱。有钱了，爱情就来了。想到这些世故的观点，每每也挺矛盾。在礼拜三凌晨五点睡去前，我一直在心中论证这个观点的对错。最终的结果是没有对错。生存本身就造成了人格的差异，既然存在差异，选择自然存在不同。只是我并不认同否定爱情的那些世故观点。爱应该是过程，而不是永恒。只有让爱成为过程，给它自由，才能去掉那一直束缚着人们心灵的枷锁。可我也明白，这个观点跟生活存在冲突。它只会是少数，而不是大众。想到这里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如果我与魏伊是爱情或者我爱她，我希望是过程。

        电话中，我对魏伊谈了我的看法。魏伊在我的基础上补充说，应该还要有约束，否则总有无赖利用这些自由，然后见一个伤害一个，并宣称这就是爱情。我说，爱情并不等同于爱，爱本身就存在约束。只是会存在时间差，你二十岁时爱上一个人，三十岁时你还是有可能会爱上另一个人。爱的约束就是，让每段爱情本身成为过程。如果有人宣称爱一个人，那么他自然知道，什么情况下会伤害自己所爱对象。爱与欲望不同，欲望是得到、满足。爱的本质是无私，得到与否并不是结果，而是坦然。爱的过程本身就是结果。

        “当然，遇上恶人，最后不是还有法律做后盾嘛！”

        “阿杰。”

        “啊？”

        “这些真是你对待爱情的观点？”

        “‘时间也许挺长，也许不会太长'，这句话让我觉得挺压抑的。因为时间未知，这不得不让我想到，如果你一直坚称未明白呢？比如二十年了或者三十年呢？我们都老了，你还这样对我说：‘我喜欢你，但还是不确定爱不爱你。’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不爱我呢？我又该怎么来面对这种局面呢？”

        魏伊笑了，电话里笑的非常灿烂。

        “你是笨蛋。”

        “不带这样的。”

        “阿杰。”

        “怎么？”

        “我喜欢你。”

        “但你是不是给我透露点信息，我要怎么理解这时间呢？”

        “不能。”

        “我不喜欢你。”

        “再见。”

        “等等。”

        “……？”

        “我爱你。”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