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所幸我已辞了外省的工作,回到了省城。处在待业状态的我似乎成了一个自由人,成天吃喝睡觉闲逛,丈夫一得空,我俩便经常驱车回父母家,生活似乎没有比现在更惬意的了。
一块长大的朋友们大部分都定居在家乡的县城里,但每每路过,就仅此路过而已。丈夫总是数落我为何不约她们出来吃个饭,一块聚聚。而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尽管我们曾经天天一块上学吃饭打闹。或许是我离开得太早,或许是我步入社会晚了些吧,但我也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失落着什么。
那天,母亲给我打来电话:“小X生了,你知道了吧?”
“嗯嗯,我在朋友圈看到了”
“月子里去看比较好,你有空就去看看吧”
“嗯,我买了东西了”
到家那的县城驱车需要三个小时多,我与丈夫一早就出发了,旅途中心绪莫名纠杂。中途去了邻县,参加了一个大学同学的婚礼,到朋友家已是下午饭点。朋友家是旧式的楼房,在顶楼,没有电梯,高中时候我是来过的。拎着一堆东西爬了九层楼的我和我丈夫累的气喘吁吁,朋友的丈夫一个劲说着“不好意思了,没有电梯。”
朋友家样子没怎么变,虽是旧式楼房,但房子格局很好,宽敞明亮,这样的房子在省城没个一两百万是买不来的。在月子里的朋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也胖得几乎变了样。他们家厨房里有三四个长辈在忙活着晚饭,也有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也有在房间哄宝宝的。
在路上丈夫提议请其他几个好朋友们吃饭,因此我们没有留在月子里的朋友家吃饭。在问了一遍朋友们哪家店有好吃的没有得到推荐后,我提议去了学生时代最想去而又没有经济能力去的一家餐厅。餐厅在县城里比较有名,环境雅致,菜品还可以,我两个正在怀着孕的朋友以及他们的丈夫吃得都很开心。饭后,我们三对情侣,不对,应该说是三对夫妻了,绕过餐厅,环着湖散步闲聊。我原本以为找话题会变得艰难,却没曾想,当我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时,儿时的回忆将我们瞬间就拉近了,我们变得跟以前一样了。
我们没有聊彼此现在的生活,也没有像办公室同事之间那样抱怨着生活的糟糕与不易,我们欢声笑语,尽情回忆着那些逝去的无比美好的日子。
一个朋友说道:“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们刚学写作文,但我们每次都不会写,我特别好奇你为什么那么会写,我感觉我们都是一样坐在教室学习,可是你怎么成绩那么好”。
另外一个朋友接道:“对对对,有一次,老师让写关于未来的故事,我的作文在家长会上被表扬了,还被拿出来读,当时我的脸红得要死,因为那是你教我写的。写的是我未来的家有电梯,还有什么什么,都是我想象不到的,但你怎么那么会想象呀!”
“啊,我怎么不记得了,真的有这回事儿吗?”
“有啊,你还记得你编的童话故事吗,叫《水珠与小草》,还得了大奖,被老师裱在墙上呀”
“前段时间我爸还回忆说,你写的是真好。”
“哦,这个我记得”
朋友说的《水珠与小草》,我是记得的,那应该是我学生时代写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篇童话故事,好像是小学三年级,我记得那个时候,同学们编的童话故事都是些小猫与小狗对话之类的,而我的用老师的话就是:富含寓意,是很了不起的创作。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在一片很大很大的草地上,有一株枯黄枯黄的小草,而它身旁的小草都特别翠绿,充满了生机。这株枯黄的小草心里很自卑难过,别的小草都在嘲笑它:“你长得那么丑,是你影响了我们草地的美观,你应该赶快枯萎消失掉才好!”
但它多么渴望着能像别的小草那样绿油油的,那么好看,那么有生机。可是它知道,它马上就要死了,它活不了多久了。这几天的太阳太毒辣了,它被晒得遍体鳞伤,伤口越发疼了。这株可怜的小草只能一个人在晚上默默哭泣。
在一天傍晚,这株枯黄的小草打算不再坚持了,它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任由老天爷处置。可就在这时,天空乌云密布,远处传来阵阵雷声,好像要下雨了,草地上的小草们都在欢呼,它们打算开一个联欢晚会。可是枯黄的小草知道,它是不会被邀请的,因为它长得太丑了,而且它也没有力气去参加了。就在这时,雨一滴滴下下来了,一滴特别晶莹剔透的雨滴滴在了它的身上,它闪着大眼睛对小草说:“你怎么不开心呀?”
“枯黄的小草回答说:“我长得太丑了,没有人愿意跟我玩,而且我快要死了。”
水珠说:“你不要难过,我是有魔法的水珠,我有办法帮你。”
小草一脸惊讶的问它:“你怎么帮呢?”
水珠回答说:“一会儿风吹来,我就会落到你的根里面,你就好了。”
“那不行的,那样你就死了”小草特别着急的说。
水珠说:“没关系,我就是从天上下来救助需要被救的人的。”
过了一会儿,风真的吹来了,这颗水珠在小草上一边摇晃一边大声说:“你会变漂亮的,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说完,唰一下,水珠掉进了小草的根部,消失不见了。小草于是伤心的哭了起来。
过了几天,这株枯黄的小草真的变绿了,而且比以前嘲笑它的那些小草还绿,它成为了这片草地上最漂亮的小草,别的小草对它投来了羡慕的眼光。但是,这株小草一点也不骄傲,它经常抬头望着天空,它好怀念那颗心地善良的小水珠。
我还记得当时老师问我哪里来的灵感,可能在我们那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能写出这样的故事应该很难吧,而我便成了佼佼者。我的灵感无疑离不开父母。
我们家在村里特别有名,因为父亲长年醉酒。父亲没有酒量,但父亲爱喝酒,不喝酒时候的父亲是个劳动模范,老实本分,村里人都很喜欢。但一喝酒就会撒酒疯。因为父亲撒起酒疯来六亲不认,我们家闹出了很多笑话,我和母亲常遭殃,我在小伙伴眼中变得独特起来,但我不喜欢这样的独特。偶尔因为父亲酒醉与母亲打架,母亲为此要离婚不止一两次。但母亲是个心地善良而又孝顺的人,她为了我和弟弟还有外公一直努力生活着。母亲一直鼓励我要好好读书,像城里的亲戚们那样,读好了书,长大当工人,进城里生活。就这样,每到寒暑假,当我的同学小伙伴们忙着帮父母干农活时,母亲都会送我去城里亲戚家待上一阵。现在想来,那些城里生活的为数不多的日子,却也成为了我往后生活中的激励与向导。
我不敢说我就是那株枯黄的小草,我也不敢说命运真的如小水珠那样眷顾了我,但的确,命运对我是公平的。没多久,我考起了更好的学校,我离开村里的小学,离开了我的小伙伴,离开我的父亲母亲只身到更远的地方读书。多年以后,我成为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也在城里甚至是大城市有了立身之本。我很感谢我的父亲母亲,感谢那些经历,但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如我的朋友们一样,当回忆起孩童时,是没有瑕疵的满满的童真童趣。然后,在离家不远的县城里安居下来,父母随时能够来家里做饭给下班的我们吃,如果生了小孩,做月子时,亲朋好友都可以借此天天聚餐。哪怕住的是旧楼房,我想,比起陌生的稍大的城市,父亲和母亲更愿意呆在他们熟悉的县城,熟悉的街道生活吧。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是呀,身处异乡所谓大城市的我们,穿梭在车水马龙中,心中那片绿油油的家乡的草地可能早已荒芜了吧。我们日夜为名或为利追逐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城市的白天是敞亮的,城市的夜晚也是光明着的,你我是否也曾在某个瞬间忘记了白天黑夜?是否早已忘记了家乡那片你曾与小伙伴们嬉戏奔跑的绿油油的青草地?还有那些曾一起掏过鸟窝,一起放牛,一起搭窝窝棚,一起玩过家家的小伙伴们。在这片钢筋水泥筑成的林子里,我们与太多不认识的形形色色的人打着交道,我们太多时候执着于飞,却忘记了方向。
时光匆匆不可逆反,那些放学后与我在操场上奔跑的女孩们都变成了母亲。人生没有轮回,如果有,那就是心心念念的不断重复,从而被这一心念所牵引。人生无常,生命太短,我又有何理由不去触碰那些曾经的美好。
说着,笑着,我们尽情回忆着那些逝去的美好。
湖面上吹来阵阵微风,是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