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过节的时候。中国的中秋往往连着国庆,跟2017年国庆中秋超级黄金周接踵而至的是加拿大的感恩节长周末。与此同时,犹太人的新年庆祝活动正如火如荼,而信奉印度教的民族也正在筹备他们的排灯节。
各个民族的节日有着各自的宗教和文化的起源,但有趣的是世界主要文明都以各种理由发展出了一个安放在秋季的重要节日。原因是显而易见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辛勤劳作一年的人们有理由犒劳一下自己。中国节日各有不同的应节食物,但只有中秋的食物是真正应季的。除了月饼,中秋的题中应有之义还不可或缺的包含了石榴、西瓜、螃蟹、鸭子等等,都是到了它们最宜食的时令。就应季这一点而言,即使以新年的食物之丰盛也不能与其比肩。
犹太历的新年(Rosh Hashnana)在秋天,2017年9月21日是犹太历5778年的开始。无独有偶,石榴也是犹太新年的传统食品。庆祝犹太新年的传统食品还包括蜂蜜、苹果等等属于秋天的食物。就像中国新年起于正月初一,庆祝活动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犹太新年的庆祝活动也是由一系列的节日构成的。新年的第十天是赎罪日(Yom Kippur),这是犹太教一年中最重要的圣日。再接下来就是“住棚节”(Sukkot),这个持续7-8天的节日里面,人们要在自己家里用树枝搭建一个临时的棚子(sukkah),这几天即使不真正住在里面,也要在里面举行各种庆祝活动。这个棚子一定要用树枝或其它有机材料搭建,棚子里面还需要装饰上枣椰树叶(lulav)、香桃木枝条(hadass)、柳树枝条(willow)和香橼(etrog,类似柠檬)。这四样东西在希伯来文中叫做ארבעת המינים,英文直译为four species,就是按照犹太律法书规定的住棚节必须使用的四种植物。犹太民族几千年来颠沛流离没有自己的国家,但至今仍能保持自己的文化传统和民族凝聚力,这其中宗教和这些有着宗教般复杂程序的节日庆祝活动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现在生活在世界各地的犹太人虽然并不全都按照传统的要求践行这些繁文缛节,但仍然有相当数量的人身体力行。刚搬来现在居住的这所房子那年秋天,有一天我收拾前院的两棵松树,修剪掉一些杂乱的树枝。按照市政的要求必须把树枝分割成小段捆好垃圾工人才会收走。我正在看着一堆树枝发愁,一辆过路的车停下来,问我能否把树枝给他。我当然大喜过望,连忙让他拿走。原来,我住的这个社区犹太人比例很高,这哥们儿就是要树枝搭建他的苏克棚(sukkah)准备过住棚节。
所有这些节日中最直截了当地庆祝丰收的就是感恩节(Thanksgiving)。关于感恩节的起源,惯常是说法是从欧洲来的清教徒到达北美新大陆以后不适应当地的农业生产环境,吃不上饱饭,终于有一年得到土著印第安人的帮助有了好的收成,于是用这个节日来感谢神,也感谢这些帮助他们的印第安人。其实,加拿大的感恩节起源与美国的并不完全相同。加拿大过感恩节的历史据说比美国要早。欧洲大陆庆祝丰收的节日传统由来已久,最富盛名的就是德国的十月节(Oktoberfest),啤酒加美食。最早来到加拿大的欧洲人和到美国的欧洲人不同,他们很多并不是清教徒,也不是为了追求宗教自由来到北美。他们是为了商业目的而来,很多人从事的是皮毛等贸易。这些人过感恩节,并不是感谢主,也不是感谢印第安人教他们种玉米,更多的是延续欧洲在秋天狂欢庆祝丰收的传统。
至于加拿大的感恩节为什么和美国的时间不同,主要有两种说法。早期的感恩节庆祝时间比较随性,通常是在10月底到11月中。一战以后,加拿大和其他英联邦国家一起把11月11日定为战争纪念日(Rememberance Day)。四五十年代有好几年感恩节都和战争纪念日出现在同一周,为了避免这种冲突,1957年加拿大总督宣布将感恩节定在10月第二个星期一。另外一种说法是因为加拿大天气比较寒冷,收获季节要比美国早(或者说能在外面蹦达的时间比美国短),11月底太晚了。这种说法相当靠谱,因为具有上百年传统的多伦多圣诞老人游行也是在圣诞节之前一个多月就举行了。而美国的感恩节也并不是从来就像今天一样出现在11月第四个星期四。经历了和加拿大一样的随机之后,林肯总统把感恩节定在了11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四。二战期间罗斯福总统为了刺激经济加速从大萧条中复苏,让感恩节到圣诞节这个黄金购物季延长一些,宣布感恩节从11月最后一个星期四提前到11月倒数第二个星期四。1942年国会通过决议把感恩节定在11月第四个星期四。
印度排灯节(Diwali)也好,犹太新年也罢,不管中国中秋节还是北美的感恩节,人们以各种理由庆祝着收获的喜悦。这其实是农业文明的一个标志。人类文明的发展,农耕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里程碑,因为它让人类摆脱了必须四处寻找食物的束缚,开启了自由选择栖息地的新篇章。
我有一个一贯的观点,认为人类文明的发展是一个反进化的过程。所有生物的进化都是改变自身来适应环境,而人类文明的进步则是不断地改变环境来适应我们人的惰性。从这个意义上讲,农耕技术就是人类惰性的伟大胜利。秋天的所有这些节日都可以改名叫懒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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