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啤酒瓶子东倒西歪,凌晨一点的长春,人并不多。
几个哥们已经喝醉倒下,只有我和奇哥坐在烧烤店外面,聊起了人生。
我问:奇哥,你说人生的意义在哪儿?
奇哥沉默,抬头看了看夜空,说:是那夜空中最亮的星
然后又说:你们这些文艺青年,没有意义就活不下去。
我说:别夸我,我会膨胀的。
最开始认识奇哥,是在大排档的夜场上,酒过三巡,奇哥来了。
奇哥带着金丝眼镜,穿着棉质T恤,手臂上的纹身,只露出一条奇怪的图腾。
朋友已经喝蒙圈了,还记得叫来奇哥开车送他回家。
朋友说,这是奇哥,我铁哥们,老够意思了,来奇哥,我敬你。
奇哥很酷,淡淡的说:哥不用你敬。
然后一把将朋友拖拽到车上。还不忘跟我们打个招呼,说有谁顺路的话,他可以捎回去。
那时候我住在偏僻的滨江路,他说上车吧,正好能送你到家。
奇哥车上放着一首很老的粤语歌,许冠杰的《浪子心声》。
我听过奇哥的故事。
大概在几年前,一个在酒吧驻唱的女孩被一群流氓欺负,围着不让走,还摸摸搜搜的。奇哥看不过去,上前制止,却被二逼流氓抽了一巴掌。
奇哥随手拎起一个啤酒瓶子朝着脑袋就打了上去。
啤酒瓶子碎了,血留了出来,流氓的,奇哥的。
大家都慌了,围住奇哥,奇哥已经昏倒在地。因为他同时也被二逼流氓捅了一刀。
这案子后来何去何从,我听了很多版本,最重要的是那个流氓没死,女歌手也没有成为奇哥女朋友。
所以初见奇哥,是有些兴奋的。
狐朋狗友们还是经常一起喝酒撸串,当然从那次以后,就会叫上奇哥。
在那个破旧的大排档店铺里,我们一起为青春干杯,为过去干杯,为那些傻逼的人和事干杯。
后来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为换工作干杯,为搬家干杯,为结婚生子干杯,为他妈的一切世俗干杯。
奇哥总是不太说话,我们嘲笑他是大哥级别的,喜欢看着我们疯闹之后,然后总结几句。
奇哥说,现在的人都不太讲究了,不过也不能怪他们,“讲究”的代价越来越高了。
奇哥说,人生啊就他妈的这么回事,千万别钻牛角尖,没用。
奇哥说,活在当下,能爱就爱,有缘就继续勾搭,无缘也没有办法。
奇哥说过很多“至理名言”,当然,都是酒局上感慨,过后无以为继,也并没有真的说得那么潇洒。
我说,奇哥,我会写一本《奇哥语录》,随身带着,再去闯荡江湖。
奇哥说,别闹。
再后来,三年或是五年,时光嗖嗖而过。我早已离开长春,漂在北京。偶尔能在旧友电话里听到关于奇哥的境遇。
奇哥结婚又离婚,去了广州又回到老家。对抗生活还是享受生活,是烦闷还是喜乐,彼此都并不知晓。
如今我也混到了他刚认识我那年他的年纪,也真的去“闯荡江湖”了,只是江湖虽在,故人难寻。
再次见面是朋友结婚,当年那群人又聚在了长春,天南海北,实属不易。
恍惚之中,多年不见,奇哥还是奇哥,只是眼角有些微微向下,少了一些凌厉感,纹身洗掉了,头发换成了中规中矩的板寸。
已然是从叛逆青年过度到了文明的大叔。
晚上老朋友们又组局,放狠话要喝三天三夜。举杯之间,提起往事,都已云淡风轻。
东北草木稀缺,最常见的是杨树和柳树,除此之外,就是广袤天地。
广袤天地,总是晴朗,月明星稀,虽少有作为,却义气犹在。
我说:有缘就继续勾搭,无缘也没有办法。
奇哥:说得真他妈的好哇。
我说:这他妈是你曾经说过的。
奇哥惊讶,或者也是醉了,一阵沉默。晚风也沉默,不停的吹。
月亮特别大,只是今晚并没有那个穿着黑T恤酷酷的奇哥来送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