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种悲伤和不安的情绪,悉尼在梦中抓住那人的衣袖,随即在惊惧的噩梦中醒来。他在床边找到那一副熟悉的红框眼镜,戴上后在黑夜之中透过神殿的窗户看着尚未被点亮的天空。那个几乎被血浸染的梦还仍然在眼前浮现,他挣扎着坐起,在宿舍的床上尽可能压制因害怕而无法控制的呼吸。
他记得在梦中看到一位熟悉又不熟悉的人,她的辫子宛如冬日的莹雪被鲜红所浸染,她的双眼如同圣洁和罪恶的两个灵魂的共生。悉尼自认为和她并不熟悉,但是只有那只戴着戒指的手似乎让他想起了某个人。
他无法开口,就好像千千万万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咙,压住了他的口鼻,全身如同被黏腻又柔软的物体覆盖,只为他留下一只窥探悲戚的死亡的眼睛。
他第一次希望在梦里也能戴上眼镜。
噩梦总是走的十分快,悉尼仍侥幸的希望在把他的头发梳顺之后便能让那些记忆跟着死结一起离开他的脑海,最后却发现一切在开头便已经失败——在黑暗中,他根本没办法确认是否已经完全梳开了那刺痛头皮的死结。
糟透了。
“怀疑不会成就我们”约旦说。“也许你可以好好祈祷一下,来挽救你的意志。”
他的手带着木梳轻柔地抚过悉尼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里依然只有属于神职人员的淡漠。
“能依旧感知到危险是你的天赋,我很高兴你依然有着不会被侵蚀的特质。”
“什么……?”
“你做了一个紫罗兰色的梦。”约旦继续用那干巴巴的几乎没有的温和语气陈述着。“你依旧能感知到欲望的危险……主教也会对你感到高兴的”
“我们祛除了导致小镇不断腐败的元凶。”
“……”
忧愁吗?也不是。悉尼皱了皱眉,星期日的早上泛起白色的雾,他的头发转眼间已经被约旦梳得如往常一般顺滑,但有些结却似乎并不隐藏在发间。
他想起伊莱卡总是很忙,在学校里也总是突然晕倒在走廊里,周末偶尔也只有弥撒时才见得到,他想起她总是在救人,又想起她在图书馆偶尔提起自己在农场锄了一天地,还有让那个所谓的庄园主远离她们的田。
约旦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
“天使会护佑你,走向通往纯洁的道路吧,孩子。”
神殿大厅之内,天使的塑像奏起沉默的亡音,约旦身着白袍的身影远去,悉尼只身一人立于八根柱间,修女们唱着圣歌走过。一切都奇怪而令人安心,今天神殿的人员似乎有些过于活跃,如同在庆祝着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的庆典,只有他一个人被抛在世界之外。
他们往下通往回廊的深处,他知道那里有一个六臂天使的塑像。
无名的天使——噢,至少他现在还不知道那位六臂六翼的天使究竟叫什么名字。祂在回廊的深处,在被修女们簇拥着的裙摆之下染着怪异的深色。
“嘿。”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见习教徒,抱着卷轴对他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你在因腐朽而担忧吗?”
“日安,见习教徒。”悉尼看了看他,又担忧的望向他无法触及的神像那边。“回廊那边有些奇怪。”
“约旦兄弟说我们处决了一个罪人。”
我们处决了一个罪人。
莫名的,他想起了一个有着一双金与紫色的双瞳的人。
梦里的,被处决的,沾满鲜血的,透明而易碎的。
他想他终于知道那是谁了。
那是罪恶的黑麋鹿。
他开始感到不安,空气开始凝滞,不觉间仅过去堪堪几秒,有什么东西被银色的针刺破,血红的,艳紫的,透明的东西被水一并带走,消失淡忘在记忆之中。
孩子,忏悔吧,忏悔你的疑虑,忏悔你带来的罪恶。
羔羊的头颅被斩下,罪孽的灵魂已被清除,回归至你该走的纯洁之路。
待白骨被啃噬,血肉已被消解,在满月之日的血红夜色之中。
愿你寻得真理。
“谢谢惠顾!请记得在两周后归还”
递出的红皮书本写着劳尔与珍妮特,被折页的边角留有一点点的水痕。
他的手摩挲着胸口的十字架。
“你总是让我想起过往。”
嗯,你有多久没来看过我了呢?
亲爱的,有着紫色和金色双瞳的罪人。
我的伊莱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