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地间第一片曙光撕开黑夜时,无数灵气四溢而散。
黑夜散去,黎明来临。
冉闵趴在香软的棉被上,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却睡的格外香甜。
昏暗的房间里,那放在桌子上的古朴长剑,发着微弱的震鸣声,好似在默默的守护着。
窗外,许多小贩已经早早起身忙了起来,一些卖早饭的伙计也都吆喝了起来,街道上,人影匆匆。
“春香苑”外,一个披着黑纱的苗条女子拿着一柄油纸伞,悄悄从侧门走出,左右张望片刻,便朝着春神湖方向走了过去。
阁楼最高处,那布衣老头盘膝而坐,他双眼紧闭,脸色平和,默默的感受着天地间充沛的灵气。
他眼皮颤动,微微睁开眼后,看了一眼下方,随口嘀咕了几句。
此时“春神湖”渡口,空无一人,许多空船只停在湖边,摇摇晃晃,清新的香甜空气扑面而来。
那女子小脚轻踩,慢慢绕着湖边跳着,她嘴角微微扬起,好似很是开心。
一年之中,也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在楼外散步,身边没有防备,没有护卫,也没有人跟踪。
湖面之上,有一只木船悠悠而来,一个紫衣少年立在船头上,双手而背,仰着头感受着风声。
那小船平平缓缓,无人划桨却自行缓缓向前移动,船底两旁湖水波光粼粼,一波波水纹扩散开来。
岸上女子驻足而立,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前方,低声自语道:“这个小船竟然会自己滑动,当真有趣,如果能去上面玩耍,肯定会更加有趣呢。”
只是下一刻,她耳畔旁边便响起一声温软男子的传音,那人轻笑道:“姑娘若是愿意下榻,来我这船上,在下自然求之不得。”
不远处,花楼顶上,布衣老头缓缓睁开那双浑浊的老眼,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春香苑”九层,掠出几名黑衣大汉,脚尖轻点屋檐,往着湖边御风赶去!
湖面上,那紫衣少年扶了扶头上的发髻,看着岸上女子眼神涣散,迷茫的朝着水面踩了下去,奇怪的是她脚下像是有一股淡淡的灵气,托着着她浮在湖面之上,朝着木船方向走去。
紫衣少年嘴角含笑,瞳孔里泛起妖艳的紫芒,映着他半边俊俏的脸庞妖异森然、他看着那女子越来越近,便轻声唤道:“来吧,来吧,到我的身边来。”
就在女子刚要踏进木船之上时,几名黑衣人迟迟赶来岸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目眦欲裂,仰天吼道:“少主,不可!”
只是水面之上一股淡淡水气泛起,一个半圆形的水膜隔开了所有声音,少年牵着女子柔若无骨的小手,满意的点了点头。
岸边那几名黑衣大汉踩在水面之上,激起阵阵水花,朝着木船冲去,只是不管他们如何冲刺,却只能看着那木船在他们的视线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之内。
就在他们绝望的停下脚步之时,一道剑光从天而至,带着一股霸道至极的剑意隔空劈开了整座“春神湖”,湖水倒流,好似形成了两座天然瀑布!
本来已经远去的紫衣少年脸色凝重,死死的盯着那道来得及快的剑气,他冷“哼”一声,左脚往船上重重一剁,他单手唤起一股粘稠的水流,在身边布下了一道天然水盾!
那道剑气好似刻意避开了什么,只是正面与那少年周身的水气碰撞而开,瞬间轰鸣声骤然大作!
水雾散去,紫衣少年披头散发,左手袖子空空荡荡,一只手臂荡然无存,他脸上苍白无光,眼底深处灌满了恐惧。
少年心湖之上,有人咳嗽了一声,淡然道:“将她毫无损伤的送回来,老夫便看在你背后那个老东西的面子上,不取你的小命了,若是嫌自己这条狗命活的太长了,大可在试一试。”
紫衣少年吓得一抖,咬着牙便解开了身后女子的幻术,将她扶卧在船身上,脸色变幻万千,最终只敢妥协,毕竟那道剑气委实太过于恐怖,到现在,自己半边身子的元气还堵塞不通。
半晌后,在一群目瞪口呆的大汉眼神中,那女子昏睡在空船之上,朝着他们靠了过去......
客栈里,冉闵打了个张口,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发了会呆。
今日,他要去一趟将军府,去见一见那传闻中的白袍将军,他很疑惑,为何自己这个无名小卒,会被将军府奉为上宾,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
他换了一身青衫,将长剑挂在腰间,只是清醒之后对昨夜发生的事好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应该是喝多了断片的缘故,看来以后要少喝点酒了。
冉闵走到了窗边,看了会热闹非凡的街道,离开之前,他最后看了眼屋内,然后,关上了门。
将军府前,两只石狮子镇压在此处,褐色的大门前,摆着一副石鼓,两个石锤整齐的摆在一旁。
冉闵摸了摸下巴,他朝着门口走去,两旁笔直站着两个带刀侍卫,太阳穴鼓的像塞了两个黄豆一般,一看就是外门功夫极强的高手,看来这守门之人都这般棘手,那门里的人物,定然会让自己大开眼界!
只是冉闵自认是一名小卒,要说名气和本领,除去了寒窗苦读二十余载,就只剩下那一点傍身的武艺,其他的便再也没有什么了,像自己这般的人,别人堂堂将军府的大人物,能么可能会注意到呢。
他摸了摸头,既来之则安之,纵然有多少百般不解,只是进了这扇门内,自然逢山遇水,一切水落石出了。
就在冉闵将要靠近大门之时,两名侍卫同时提起左右手,双刀交叉拦住了去路,左边侍卫沉声道:“将军府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若是有事相奏,还望报出名号!”
冉闵点了点头,双手抱拳,温声道:“在下冉闵,入城之时,受贵府的虎将军相邀,特来此地,还望军爷引见。”
右边侍卫听过之后,便收起兵器,笑道:“原来阁下便是虎将军常常提在口上的冉公子,快快请进,虎将军早已等你多时了,府内已备好了酒菜,就等公子上府了。”
冉闵无奈的摇了摇头,口中自然道:“岂敢,岂敢,有劳将军抬举了。”
随后跟着那名侍卫走进去府内,硕大的府邸里,载满了花草,两旁假山纵横,一汪清泉缓缓流淌,四周花红柳绿,意境非凡。
老远处便传来一声粗旷的笑声,黄虎换了一身紧身黑衣,笑着相迎而来,他身边跟着两位身型魁梧的汉子,一名头戴凤冠,身穿蓝袍,另一名一身玄衣,腰系红带。
黄虎大步走了过来,锤了冉闵胸口一拳,笑骂道:“好家伙,这才入城几日,便闯出了这般大的名头,不枉老子这般夸你!”
他身边两个汉子皆都是相视一笑,眼中都带着浓浓的赞赏。
冉闵摸了摸鼻梁,尴尬笑道:“承蒙虎将军不嫌弃,在下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将军说的是何意思,在下有些迷糊。”
黄虎砸巴着嘴,挽着冉闵就往亭子里拉,边拉边道:“这时候还装糊涂呢,我这青云城内卧虎藏龙,什么人都有,昨日夜晚,据我手下的探子告诉我,大盗柳如飞死了。”
说完之后,他停下脚步,玩味的盯着冉闵的双眼,戏虐道:“不曾想到,那般不可一世,比泥鳅还狡猾三分的柳如飞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碰到了兄弟这门一个硬茬子,死的当真一点不冤枉,哈哈哈!”
冉闵咳嗽了几声,无奈回道:“将军实在抬举我了,我一柔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般厉害,委实是将军认错人了......”
黄虎摇了摇头,眼中精光一闪,收起了笑容,郑重道:“若是我黄某人这双招子还没瞎的话,就不会真的把你当成那柔弱书生,兄弟你当真是一个文武双全之才,若不是义父点名要见你,我当真不舍得把你送出去,老子肠子都快毁青了,要不是我这张破嘴,也不会......”
看黄虎吃瘪一样的自己和自己赌气,一旁两个大汉倒是乐于如此,眼中嘴上,皆是笑意。
黄虎回过神来,拍了拍头,指着身边两人介绍道:“左边这位穿蓝袍的家伙,,名为刘闯,名号倒是响亮,人称“屠城将军”,喜好便是每次打下了城池,便要城池内一人不留!而右边这位,叫张起,人称“疯子将军”,手中一杆梅花枪,就是他镇守的边疆第一关。”
他拉着冉闵的胳膊,笑道:“这次前线打了一场大胜仗,我们这些一直歇不下来的人都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这两位兄弟也是赶了数日时间才赶了过来,这次一共有数位将军齐聚青云城,兄弟可好好大开眼界了。”
冉闵听完之后,大惊失色,连忙抱拳道:“原来是二位将军,在下远在边塞便早已听闻了两位的威名,仰慕之余,不敢奢想如今竟真能见到本尊的真面目,实在失理。”
刘闯罢了罢手,摇头道:“一点点虚名,何足挂齿,小兄弟如今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施展自己的报复,以后的成就,绝不在咱几个之下的。”
张起也点了点头,示意道:“确实如此,况且今日百废俱兴,朝廷到了濒危存亡之际,正当是好男儿施展抱负之时,每当乱世将起,自当有无数英雄儿郎如雨后春笋般,迫不及待地冒出头,小兄弟一定要相信自己,去好好利用自己的一身本领,搏一个好前程。”
走着走着,三人便到了亭子中,黄虎拉着冉闵的手,将他按在酒桌板凳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日请冉兄来此,一是见一见各位赶来的将军,彼此认识一二,这也是义父的意思。二呢,便是拉冉兄入伙,如今朝廷腐败,八王各自为营,京城早已是一片火海,甭管谁去,都是泥巴里洗澡,一身黑臭,若是还算有点人样的,也只剩下咱们这些镇守边关的将士了,虽说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我辈的心愿,可在义父的旗下,自然也是谁也不怕的,八王那群窝里横的家伙,要说暗斗可以,但是拉来这边境,他们那号称三十万的京城禁军,当真就是一群稻草兵,委实看不起。”
冉闵屁股还未坐热,便吓得赶紧起身,大惊失色道:“将军怎可如此抬举在下,这万万不可,在下哪有那般资格,能与诸位将军一同议军机要事,更何况,将军还未曾告知在下,为何要执意相邀?在下不过乃一介贫寒书生,怎可受此厚待?绝不敢如此下去!”
黄虎听闻后,指着冉闵大笑道:“就凭你在虎牢关一己之力,将我那些手下打得服服帖帖,你可知,那群废物事后还来向我告状,说是遇见一名匈奴贼子,乔装打扮成一名书生模样,打探军情,只是那贼子武功高强,看似柔弱无力,却是一个藏拙的好手,三两下便制服了他们,可惜,他们那点道行怎可逃出我黄某人的眼神,我当下便不信,亲自去了一趟那个小茶馆,打探之下才知晓了事实的真相,回来之后,便差人四处打探,这才知道了冉兄是来我青云城投军来了,可给咱高兴坏了!”
身穿玄衣的张起却“哼”的一声,阴阳怪气道:“我为何看到的是你虎大将军当场就气的七窍生烟,提着大铁锤连夜赶去虎牢关,差点把半个茶馆都拆了,若不是李毅及时赶到,你便一锤子就给那可怜的掌柜锤死了,如今到你这边,便这般说辞,糊弄谁呢?就你那暴脾气,从来不听劝的黄虎,还能变了性子不成。要不是亲眼所见,当真给你蒙蔽过关了!”
一旁刘闯手指敲着桌子,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冉闵提醒道:“虎痴”这个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啊,小兄弟,我若是你,便和他翻脸,不拿剑戳他就算客气的了,你没来之前,这家伙可没少打听你的过往,就连你老家,他都差人去翻了个底朝天。”
冉闵“唉”的一声,心想自己又给那掌柜的惹了一场无妄之灾,改日回去在去看望一二吧。
这时,庭外响起几声脚步,居中的是一位身穿黑紫袍子,腰系黑色紫金龙纹腰带的老者,身边陪着一名长身玉立的贵公子,剑眉星目,一身白袍,不惹尘埃。
身后两个谋士紧跟其后,一个手持羽扇,脸色苍白,还有一个头戴伦巾,腰挂白玉,两人相对而立,各有风采。
当那老者出现时,黄虎三人立即起身,低头拜迎道:“恭迎大将军!”
冉闵吓得立即起身,跪在地上,磕头颤音道:“草民冉闵,拜见上柱国大人!”
冉闵慢慢抬起头,只见眼前黑靴带血,颇为刺眼,那老者嘶哑着嗓子问道:“你,就是冉闵?”那声音雄厚有力,威严无比!
冉闵再次低下头,跪拜道:“回上柱国大人话,正是在下!”
那老者低声笑道:“好啊,我日月朝有你们这些好儿郎,是本朝的福分,起来吧,让本王看一看你!”
冉闵浑身颤抖,一脸激动的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老者,好似这一切都是梦境,那般的不可思议,如梦如幻!
老者抖了抖身上的黑袍,朝着酒桌居中位走去,他稳稳的坐了下去,朝着前方点头道:“诸君,入座吧!”
冉闵站起身,在最末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挨着黄虎的位置,他激动的坐了下去。
酒桌之上,八人相对而坐,好似日月朝的的大好江山和塞外的无边草原,垂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