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汉武帝生活的时代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可他建立的功勋却穿越时空,成为一个民族的象征。“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豪情至今响彻耳畔。
可若将历史显微镜的倍数放大,就会发现这个生在和平期、长在富贵下的帝王,能最大程度实现理想,钱在当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在中国历史上,最接近亚当斯密所说自由经济状态的,就是汉代初期。这一时期,由于长期战乱,民间经济几乎被毁灭殆尽。统治者遵循“黄老之术”,政府几乎全盘从经济事务中退出,放手让社会力量去发展经济。套用现在的话,叫“小政府、大社会”。
效果显著,作为承起文景之治的汉武帝初期,经过建国后六、七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库已然极其充盈。《史记》记载,当时国家常年无战事,也无天灾,农民种粮不仅能自给自足,且攒够能吃三年的口粮。国库内的铜钱累计巨万,连串钱的绳子都腐烂了。首都街巷繁华,东西往来的商人鳞次栉比,每天都有新开张的旅馆和饭店。
汉武帝继承的就是这样一个殷实的家底。刚即位时,政府仍然事施行前朝的“黄老之术”。可是当最后一个经历过战乱的掌权者窦太后过逝后,那些“生在新中国、长在和平下”的当权者们,便开始鼓吹战争。加之武帝本身英气逼人,好勇爱战,下边的人更是投其所好,千方百计配合主子的意愿。当时,汉朝与匈奴之间,依靠不断的和亲政策已经维持了几十年的和平。虽然汉方总是付出多于获得,可相较打仗,还是划算多了。
可一旦国家积蓄了实力,主战派的声音占据主流,战争便顺理成章。从公元前121年到公元前89年,汉武帝连年征战,不仅成就了一大批名将、将国土面积扩展至当时的世界第一,更成就了千古一帝的伟业。只是,在外人和贵族阶层看来扬眉吐气的功业,底层百姓却因连年征战,背上了沉重的赋税。至征和四年,汉武帝发出了一道长长的诏书,详细谈论了之前发兵的得与失去,得出结论:轮番征战是一项划不来的举动。
忏悔两年之后,武帝去世。其在位期间,为了应付巨额的战争花费,帝国的财政得以无限制的扩张,武帝一朝也终于成为中央帝国建设的千年样板。
这个样板具有如下特征:
首先,为了维持帝国稳定,汉代吸收了前朝的经验,将国家税收的重头,农业税的税率降到极低,为三十分之一。由于中国古代粮食产量长期维持在低水平,过高的税率,极易造成国本动荡。
其次,农业税税率低,并不意味着农民负担低。降低农业税的同时,政府却采取了更灵活的方式,从其他方面过得财政收入。这些收入包括:关市收入、垄断流通领域收入、垄断铸币产生的铸币税、财产收入等等。最终都会转嫁到农民头上。
这些税收是沉重的,但是它们极其隐蔽。政府通过较高的工业品价格,使得农民在不直接交税的前提下,财富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抽走。这种高效的方法,为武帝的功业提供了充足后援。
诚然,武帝本身有极高的智慧,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帝国的行政、财政和军事效率。仅凭经济政策这一项,并不能公允地评判武帝。可是,经济却是帝国命脉。在武帝时,尚有能力镇压异端,梳理行政脉络。可由于连年征战,损害了帝国经济的肌体,再往后,东汉虽有一段短暂的“中兴”,可衰败的大趋势已不可改变。
武帝一心想建立丰功伟绩。常年征战,以为荣耀了自己的同时,能令汉家王朝能国祚永续,可结局却加速了帝国的衰落。至西汉,帝国的经济都再没有回到武帝初期的繁荣。令人唏嘘的同时,又不得不惊醒。
良好经济体系建立很难,甚至需要几代人。可破坏,只需要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