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出差,来到一个可以看得见海的城市。
到了酒店,向前台交出我的身份证和信用卡,我说我需要一间单人房。
“目前只有最后一间了,您很幸运。”
没什么好幸运的。在飞机上饿了一天,机场外排队等了一个小时的出租车,现在才找到一个落脚处,能有个栖身之地也是我应得的安慰。
等待服务员办入房手续时,一个小女孩经过我身后,手里拽着一把红色水枪,一蹦一跳地玩儿着。我看了她一眼,她穿着白纱裙、灰色的圆点裤袜以及黑色的小皮鞋,好似一个正在弹跳的气球。巧的是,小时候的我也是这副一模一样的打头,也总是拿着一把红色水枪,在卧室里自顾自地玩耍。
一切办妥后,我匆匆踏入电梯,电梯门合上的那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疲惫了下来,疲惫得不想发出一声一息,安静得简直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我的房间,这最后一间房,在38楼。
进入房门,迎面扑来一种熟悉的酒店床褥那种金属一般的味道。也许是很久没有人入住过这间房的原因,电视机和冰柜的边缘都附着一层淡淡的灰尘。房间最奇怪的是,穿衣镜旁边的墙上竟然有一扇门。
这扇门不偏不倚,骄傲地粘贴在墙上,我试图用尽力气打开它看看是不是储物间一类的,但门锁得很紧。瘫坐在床上,我呆呆地望着这扇门,总感觉背后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强大力量在向我铺面压过来,好像要把我掐死在这冷冰冰的床上。
“这间房以前是一间套房吧?!”我喃喃自语道。嘟囔着来到浴室,让自己冲个澡舒缓一下。透过浴室的玻璃,我能清晰的看到这座滨海城市的美丽夜色。月光和城市里街区的灯光互相照耀,好像在互相诉说着彼此的孤独。我扭过身子便能看到墙上的穿衣镜,以及穿衣镜旁边的那扇门。
孤独或许特别能勾起一个人的好奇心,好像《纸牌屋》里凯特马拉饰演的那名女记者一样,因为一开始就是孤独的报道者,所以需要一个强大的信息源去喂养她的好奇心。这时候的我也是如此,只身来到外地出差,这里的每一个小细节都能引起一个孤独者的好奇。
还是觉得那扇门尤其异常。为什么它紧紧锁着?这间原本是套房的单人间以前发生过什么?在这扇门背后的房间里,又住过怎样的生命体?
索性不管了,拿出手机开始放起了音乐,深夜孤独的人适合听Leonard Cohen的低吟独白,于是我就在这样的声音安抚中入眠了。
……
模模糊糊中,已经进入第二层睡眠阶段的我倏然惊醒——音乐戛然而止了!
我赶紧起身,把放在床头的手机拿过来检查,电量64%,音乐APP正常运行着,音量依然处于一个很合适的位置,只是正在播放歌曲忽然暂停了。这个时候的我不算是太清醒,不清醒的人便不会很较真。我再次按下播放键,选择了爵士电台,或许这个时候,只有爵士乐会给我一点慰藉。不想对刚才房间里发生的古怪事件有任何的想法,只想在酥软的爵士中麻醉过去。
看看时间,3点28分。
我不懂是洗澡水不够热,没有让我的血液全面循环到身体每一个角落,还是一天的饥饿导致了我的睡眠断断续续。一整夜,我基本还是处于在床上挣扎的状态,时不时也会看看墙上多余的那一扇门,我总感觉到有一股气息在那门背后嘀咕着什么。
在音乐声中,继续让自己在钢琴和小号的调调中睡去。睡梦里居然梦见了童年,夏日的操场,篮球架,篮球架下的草坪,草坪里的土壤,土壤里的蚯蚓一截截冒出来,蚯蚓在跳舞。梦见一种叫毛毛虫的植物,一只爬得很慢很慢的蜗牛。忽然,操场的广播开始响了起来,循环播放着《黑猫警长》、《舒克与贝塔》、《灌篮高手》、《数码宝贝》的主题曲……
音乐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响到我的耳膜已经快要承不住这声波引起的空气震动,一切都太重了,太重了!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梦醒了!猛地拿过床头的手机,发现音乐APP里循环播放的竟然是《数码宝贝》主题曲。
看看时间,6点45分。
其实天已经亮了,冷冷的房间里终于有了一丝暖色调。一夜未深眠的我,挂着红肿的眼睛。难道那扇门背后有一个进入我梦里的灵魂?他或她知道我的任何想法,也故意要用音乐来戏弄我?只想立马逃出去,逃出这间尾房。
来到酒店前台,交出房卡,退房。
“女士,不好意思,我们的楼层工作人员在您的房间里找到一把红色水枪,请问是您遗留下来的东西吗?”
(本文改编自作者蓝蓝噜的朋友Garry的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