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天,果园里春意阑珊,惠风和畅。我看着果园,心情舒畅,大概很快就结果了吧。
“公子好,又来散步啦。”
“少爷,怎么这么久没来看我们,又偏心啦!”
“来,过来给我亲亲,我好久没亲过人了。”
“过来捏捏……”
果园里人声此起彼伏,一片欢声笑语。
“大嘴,小耳,尖鼻,细眼……”我叫着他们名字,一个个走过去,捏了一下他们粉雕玉琢的嫩脸。
到小七时,我坐了下来。只见眼前一张杏脸桃腮,面若桃花的一张脸长在树上。她的头发随着清风,如柳枝一样漂浮着。四肢曲曲折折,和树干长在一起。
“放心吧,再过两年就可以成果下树了。”我摸了摸她皎若明月的脸。
四周发出起哄声,大家嚷嚷着要吃喜酒。他们都是长在树上的人,脸目耳鼻几乎都长出来了,特别是那些长出了嘴的,更是欢喜得天天叨唠个不停。树上还有一些只长出了脸,没有五官的人,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宁静。
果园里一片喧闹,只有父亲神情严肃地盯着果园。确实,种人实在是太难了。自我有记忆开始,果园就开始种人,一直栽培到现在。每一棵人树,都得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管理。
父亲说,种人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所以我和小七几乎同时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这些人生前几乎都是好人。他们或是英勇保卫祖国的士兵,或是为百姓鞠躬尽瘁的清官,或只是被冤死的平民。他们的性命不应该这么轻易丢掉。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父亲说。我们家是世代相传的医师,掌握着起死回生的医术,在世间拯救那些不该死的好人。
苏家世世代代被朝廷倚重,享受着荣华富贵。世人相传,若是没了苏家,天下必定污浊不堪、豺狼当道。
二
就在我和小七品茗对弈的时候,府外一阵车马喧天。一队人马停靠在府前。家里的小厮急忙报告有客人要拜见苏老爷。我闻状跟了出去。
只见一男子长着一张红脸,腰佩宝剑,气宇轩昂,他从马车上跨步下来,神情不怒自威。
"别来无恙!"他说。
"恭候已久!"父亲神色凝重。
那男子扫了我一眼,如大石压身,竟有一种威慑的力量。
大府的门拉开,有四人从马车里抱出一人来。只见那人如我一样十六七岁的年龄,面如冠玉,肤若凝脂,但身上却长满了脓疮,身体发出一股恶臭味。这不是花柳吗?
那些人一径把少年抬到果园。事不宜迟,父亲拿出一颗鹅蛋一般的镇魂石,塞进少年口里,如此魂魄才不会离身。果园里已挖好了坑,众人小心翼翼地把少年放那里进去。最后父亲从一瓦壶里拿出一粒乌黑发亮的种子放进去,附在少年衣服上,然后把坑填了。如此种人的第一步方算完毕。
再等待几年,种子就会吸食人体营养发芽,长成还生树。而人的灵魂将付于树上,以枝干为四肢,长出人形。十年之后,便会脱树落地,也就是成人果。
自从那少年种于果园。府里就驻扎了一队人马,日夜看守种子。果园里一切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而我父亲终日眉头紧锁,唉声叹气。
那些驻扎在我家的人都换上了寻常人家的衣服,但刀剑却不离身。古安城的百姓似乎有所声闻,议论纷纷。而自那少年来后,古安城发生了多起人口失踪案件,人们说我家藏着妖怪,弄得人心惶惶。
我偷偷溜进果园。平日好久不见的树人立即恢复了生气。我来到小七面前,小七长得愈加楚楚动人。神秘少年被种在小七旁边。小七努努嘴,问:“那少年是谁呀?感觉好像来路不凡呀…”
"那家伙弄得果园鸟不拉屎的,活该他还没发芽!"大嘴说。
周围的树人附和起来,有一些人还不顾看管的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这时,在少年旁边看守着的一人拔出铁剑,喝到:"不要命了?竟敢这么放肆!"
园子里噤若寒蝉,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们苏家慈悲为怀,不许随意亮剑!”我生气了,这群人竟对着这些才捡回了条姓命,豪无防范的人动刀。
这时红脸男子衣袖一挥,拔剑怒目的人立即退了下来。
我安慰着小七和大家。
三
自那少年来后,每天运来"糖汁"的次数便多了起来。"糖汁"是一种肥料,适合加速还生树的生长,因为颜色鲜红,像是红豆糖,因此有此名,这是父亲告诉我的。
有了养料,还生树以一种神奇的速度生长着,才没过几个月就长出了枝枝干干。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还生树长得这么快。
很快,少年的脸就长了出来,起先如平滑的皮肤一样,后来又长出了凹凸有致的五官。那少年竟是极其风雅有趣的人,起初大嘴、尖鼻、小耳、细眼还以为少年是贵族子弟,性情肯定孤高冷僻,却没想到他也是个话痨,整天没日没夜的和大家说笑,还给大家讲黄段子。
因为长在小七旁边,我们便给他起了名,叫小六。
自从小六长出了人形后,园子里看管便松了许多。
我、小七和小六就这样成了好朋友,经常一起吟诗作对。小六经常用黄段子接诗,引得园子里一阵欢笑。
我问小六有没有恢复记忆,他摇头晃脑,怎么也记不起来。
“没关系,成果落地后就会恢复记忆了。这是我父亲说的。”我宽慰他们。
一题到父亲,我就觉得痛苦。近日他醉酒而归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我问他,他又都是摇头不语。
只是哀叹道,苏家要亡了。
随着小六的快速生长,一股不安的感觉竟闯进了我身体,生根发芽。
一年多匆匆过去,小六虽然种的迟,但却靠着大量的养分追了上来,如不出所料,应该会和小七、大嘴、尖鼻他们一起落地。
一天,父亲端坐于大厅,形色枯槁,面如死灰。他把我叫了过来,给了我些银子,让我到外面茶楼喝茶 ,待到午时再回。
我接了银两 ,惴惴不安地退出去。
父亲看着祖宗列牌,一生叹息,仿佛泰山倾倒。
我在茶楼数着时间,心情烦躁,日挂高空,就立即赶回了家。
我骑马到家,大门敞开,门卫不在。我急忙来到果园,所见之处,都是裸露于太阳之下的黄土,和被砍断的枝干。只有小六和小七的还生树完好无损。
小七、小六、大嘴、小耳,尖鼻,细眼等人皆已不见。
我来到祖祠,父亲跪在祖宗列牌前,喃喃自语。
“小七她们呢?”
“下地成果,走了。你看,苏家又积了一项阴德!”父亲苦笑道。
“那其他人呢?他们还没到成果的时候,有一些甚至连五官都未长出。”我急急追问。
“别再问了,有一些事,不知道才好。”父亲掉转过头,看着我,胡子和头发早已变得花白。他的生命就像残烛一样微弱。
“你见过种活下来的人吗?”父亲反问。
被他一问,我头皮发麻,“但小六和小七不是成果了吗?”
父亲冷笑几声,声音沙哑如磨刀一样。
种人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们不是能够让死人起死回生的医师吗?
父亲回到房间,房门紧闭。我站在门外,一心要得到答案。此时家里的侍女早已遣散,家里冷冷清清。大厅里摆着几万两黄金和几千匹布,说是小六的赏赐。
许久,父亲叫我入房。他给了我一个木刻龙纹的盒子,吩咐我说,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可以保我性命,但不到万不得已时候,不可以用。
如果我还想知道真相,那就去找县知令,户大人。
翌日清晨,父亲自吊于悬梁,桌子上摆着一张画像,画里是花一样的女人,那是生下我之后就逝世的母亲。
我把父亲埋葬在母亲坟墓边,心里居然毫无波动。一心只想知道为什么小六和小七为何不辞而别,而大嘴他们又怎么样了。
我骑上白马,带上紫星剑,离开了这堆积着黄金的富贵之家。
四
“苏公子怎么大驾光临了。”户大人油光满面,脸上的肉挤作一堆,手却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亮出家牌。
“哦!苏老爷,多有冒犯,见谅见谅!谨慎行事,这是我职责,还请不要见怪!有机会多跟圣上美言…”户大人领着我走进监狱。典狱长打开了监狱的大门。只见里面无数个囚犯被绑在在太师椅上,神情愉悦,如醉酒了一番。他们双手分别插在深色大壶里面。那大壶,正是用来装“糖汁”的壶。
户大人使了个眼色。典狱长便走过去,提出一囚犯的手,手尽被血染成了红色,原来他们被割掉了血脉。
户大人说:“新鲜得很,人都还活着呢。”
那些还没被切脉放血的人看得瑟瑟发抖。一个浓眉大汉冲过来,撞着监狱的大门,大门竟有点晃动。
“呸!姓苏的人渣走狗,干着这种害人的勾当…”一口浓痰吐在我脸上,其他囚犯纷纷叫好。
我拦住要发飙的户大人,擦了擦浓痰,内心平静若水。
接着往前走,是一个黑屋。门被推开,一股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只见里面几个刽子手,正在推着磨,磨里的是滚动着的肉。那些肉就这样被磨成了肉酱。
我想到了人口失踪案:“那些死掉的人,不都是囚犯吧?”
户大人笑着说:“这就难说了。人与人毕竟不同,命也有贵贱之分。就比如说,你家种的人,也是有贵有贱的…”
不,对我来说,小六和小七他们,都是一样的。
我拔出紫星剑,狗县令和典狱长狗头落地。
“我不杀你们!”
那些刽子手见状,抱头鼠窜。
我把浓眉大汉和其他囚犯放了出来,官府一片混乱。
知道了“糖汁”的由来,我内心如翻江倒海一样,胃酸几乎都要吐出来。
我父亲说,知道得越多,只会越痛苦。但我即使万箭穿心,我也要用双眼见证一切,方能心死。
我骑上了马,来到夏家。我父亲告诉我,这是小七的家。
夏府似乎知道我会来一样,早早备好了酒宴。
夏老爷邀我入府,我位列上宾。酒过三巡,不免微醉。夏老爷祝酒,感谢苏家救了他女儿一命。夏老爷说,当年夏兰艾被皇帝选为童男仙女,一起随着道士出发寻找蓬莱仙境,却路遇不测,葬身大海,本来以为阴阳相隔,没想到近日竟然回到家,毫发无损,说是被苏仙人所救。
原来她叫夏兰艾。
说着,夏大人就要跪下来,桌上一应人等也随着要跪下。
我赶紧扶起了他,说:“要是有心,不如让我见千金一面。”
夏老爷瞬间一怔,语焉不详地喃喃说着:“闺女回来后身体不大好,还在房中休息,明早一定叫她给苏大人磕个头,亲自言谢!”
此时早已夜半星斜,我留在府中。此事蹊跷,小七绝对没有理由不见我,她不是那种绝情的人。
我暗中观察了屋子的结构,趁着夜色来到小七房前。整座大宅,独独只有这间房间亮着,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庭院寂静,只有花草虫鸣。我叩门。
“小七,是你吗?”
“我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小七是谁。你走吧,逃命去吧!”
不是你?小七呀,小七!我辛辛苦苦种活你,刮风时候帮你挡风,下雨时候用雨伞帮你遮雨,打雷时候帮你捂着耳朵,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我不理解呀,我和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和小六不辞而别,留我万两黄金有何用?大嘴他们连着枝干被砍去,你告诉我他们死活呀?
“只要你说一声你没爱过我,我就走。”
“我没爱过你,我恨你救活了我!”一声啜泣从房间传来,如沙漠伴着月光的羌笛声。
我转身,后面却是无数兵马,红脸男提着宝剑骑马在前。
酒味涌上喉咙,灯火辉煌,我却看到星光黯淡,天旋地转,来不及拔出紫星剑,与世界相杀,我就晕倒在地上。
四
醒来,我卧在床上,周围几个戴着钗,绑着髻的婢女站在床边。见我醒来,她们赶紧盛来茶给我漱口。
房间摆着琉璃金兽,屏风上雕龙刻凤,栩栩如生。房间漂浮着一股异香。我走出房门,后苑里是苍松翠柏,玲珑假山。院门里守着两个穿金戴甲的侍卫。
这时一人走了进来,穿着太监服,后面跟着红脸男,佩戴着宝剑。
“太子有请。”那人说。我跟了过去。
绕了几条路,我们来到一个大殿。一个人头发花白,满身皱纹,穿着镂金黄金龙身大袍,坐在漆金的宝座上。
我刚步入大殿,他就冲了下来,一把抱住我。
“我的好弟弟,好久不见了,你看我多想你!”
我一看布满皱纹,如枯木一样的脸,竟是小六。小六邀我坐下,殿里摆了鸡鸭鱼肉,水果蔬菜。
一坐下,一群女子上场,个个浓妆艳抹,貌若天仙。笛声靡靡,反弹琵琶,歌舞升天。那笛子却是用树人的手臂做成,一根根手指被削成了笛子,钻出了几个洞。而琵琶上长着一只人脸,面目安详,好似睡着了一番。那些摆着酒菜的桌子上,也长着各式各样的人脸。
大嘴,小耳,尖鼻,细眼的身体被四分五裂,雕刻成了屏风的支架,屏风由人皮组成,上面是大嘴他们的脸,或笑、或怒、或哭,何止是栩栩如生,简直是一模一样!我再仔细看那漆金龙座,座椅上是一张眉目清秀,如花一样的脸。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了父亲的画,原来那是母亲的脸。
母亲,你是死了之后被父亲种活,然后被狗皇帝夺取?还是父亲种了你,就是为了讨好狗皇帝的?
原来所谓神医,只是供奉朝廷人木的人。
十几年前,皇帝征集所谓童男仙女,借口寻找长生不老丹药。原来全是挑选样貌出众的少男少女,将其杀害,再种成树人。小七,你命运何其悲哀,我不应该种活你,让你看到了真相。
可我今天不也看到了真相了吗?不,为什么回天之术会变成回天乏力,我不能接受。我们苏家掌握着起死回生的神术!没有救不回的女人。
小六喝着喝着,笑着笑着,把酒杯一甩,然后又跪下:“苏老弟,你一定有办法的,救救我们吧!不看在我份上,也看在小七份上,我们是好哥们,对吧?我把小七让给你,怎么样。”
突然他又拔出红脸男的剑,剑一挥,红脸男血溅大殿:“这狗奴才,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当初还不如让我死在女人堆算了。”
然后他又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疯狗一样的叫起来:“不,小七不给你,大家一起死算了。反正看这情况,你也没有可能要救我。你不是爱和大嘴他们欺负我吗?今天大家一起死!”
他说着说着,又把剑扔到地上,拼命撕着自己龙袍。周围的奴婢吓得瘫倒在地上。
“重新种吧!”
“什么?”他瞪着通红的眼睛。
“人生于还生树时候,可以靠着树吸食人的血肉,生成凡胎。但落地后就元气大伤,其实只要重新种,下地后立即补充人血,即可成活。”
“那为什么我现在喝人血,吃人肉没用的?你骗我!”小六指着桌子上的饭菜,我一片作呕。
“那是因为落地时没有立即补充人血,所以伤了元气。”我说道。
“好,依你的!”小六两眼发出精光。
第二天,我们来到避暑庄中。小七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充满痛苦和无奈,此时她的脸早已变成了枯木一般,毫无血色。她被迫喝下了毒酒,死去了。接着小六也喝下了毒酒。
又是一轮回生树的种植,春夏秋冬转眼即去。每天都会有大量的糖汁被送过来。
小六和小七很快就生长了出来,又恢复了从前的美貌。我们对弈喝酒,吟诗作对,小六依然爱接黄段子。
他们都失去了记忆,就这样满怀期望,等待成果下地的那一天。
无知多么美好。
我依然给他们起了同样的名字,一个叫小六,一个叫小七,他们一个是我好朋友,一个是我爱的人。
到了成果下地的那一天,一众官员跪在外面等着。只有我一人宽衣博带,迎风而立,站在还生树前。
小六和小七从树木上脱落下来,就好像鸡从壳中钻出一样。
小六下地,瞬间便想起了往事,脸上露出一股邪气,他摸了摸自己俊俏的脸,一口喝下新鲜的浓血,说:“苏老弟,若能成功,你便是我,没人敢对你不敬。”
小七刚到地上,脚还有些站不稳,这时几个婢女过来扶她。她一把推掉,俏脸上留下了两行清泪。我伸手过去,可她却再也不想让我摸了。
小六一把抓住小七,想往她嘴里灌血。小七挣扎起来,秀发愈加凌乱。
这时我拿出父亲给我的盒子,掀开盒盖,里面躺着一颗诡异漆黑的石头。盒盖一掀开,日月无光,天地瞬间变成了黑色,小六一看,来不及逃跑,瞬间连着血肉吸进了石子里。
吸魂石,起死回生的最后一步。
我一把抱住小七,任她挣扎也不放开她。骑上白马,一路疾驰。
那些狗官一一被吸魂石吸了过去,漆黑的石头开始变成了血红色,散发出妖芒。
御林侍卫早早在避暑山庄做好了埋伏,就是为了防止异变。
我拔出紫星剑,披荆斩棘,那吸魂石飞在马前,似乎为终于获得了自由而高兴。妖石所到之处,引起腥风血雨,四周血流成河。
我骑上山路,士兵穷追不舍。突然,山路上窜出一伙人。原来是浓眉大汉,他双手抱拳,向我鞠了个拱,然后带领一众彪悍人马杀将过去。
天下人早已知道狗皇帝当年挑选童男信女的目的,遂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而苏家由济世为怀的神医沦为狗皇帝的帮凶。
我和小七隐姓埋名,在她枯萎的时候便给她吸食石头里的精血。
然而
然而
她还是死了,死于铜镜前,梳好了头发,洗干净了脸,然后自己服毒死了。
死之前,告诉我不要再救她了。
我种了最后一颗还生树,如今已亭亭如盖矣。
越是靠近真相,越是发觉现实的悲凉。终于明白所谓对死的抵抗,对爱情的挽回都是徒劳的。
还生树不还生,镇魂石难镇魂。
而吸魂石,早已被我丢进了大海。
反正再没有人值得我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