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苏堤春晓

那是她提着野菊花两篮,听苏堤上清歌漫漫,春日的小船,停靠在两岸,忽听谁叹息行路难。

李婵娟遇见苏子墨时,正值野菊盛放之际,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那日,她提着两篮野菊,哼着小曲儿,脚步轻盈的朝家中走去。

经过苏堤之时,嗅到那荷香,不禁停住了脚步,微微仰头,闭上双眸,阳光明媚,洒满她清丽的面庞。

春日里的小船,停靠在苏堤两岸,这时,忽然听谁轻轻叹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转身那瞬间看见他的眼,映着湖底流苏一串,眉若半月弯,笑意正懒散,阳光在他鬓边流转。

李婵娟悠然转身,瞬间,便瞧见了一双,璨若星河的眸子,映着一串湖底的流苏。

她久久未曾移开视线,那眸子的主人,却是也瞧见了她,朝她微微一笑。

笑意有些懒散,好看的眉毛宛如半弯的弦月,金色的阳光,流转在他的鬓角,恍若谪仙。

片刻,她终是晃过神来,见他也正瞧着自己,羞涩颔首,两颊微红。

待她再抬头之时,那小船之中,却再无那人。

她失望至极,转身欲走,却撞入一个泛着淡淡荷香的怀抱,蓦然抬头,便是终生难忘……

那时她十四岁半,初识情字缠,他已是而立之年,饮人间冷暖。四目相对,似一场烟花翻飞,他却说流年中我已老你还未,天涯路远,不如珍重莫垂泪,她原地痴守忘却了年岁。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眸中似有烟花翻飞繁华盛世。

“在下苏子墨,敢问姑娘芳名?”

“啊!”她后退一步,樱唇微张,愣愣的看着他,苏子墨,苏子墨,脑海中久久的回响着这个名字,却忘了该如何介绍自己……

他见她愣住,忽然凑近,她一把推开,转身,轻迈碎步,慌乱离去。

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朵朵菊花,从她脚边跌落,仿若步步生花。

他弯腰,拾起一朵夏菊,放在鼻尖轻嗅,忽而抬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笑道:“好一个清丽可人的少女……”

再相遇时,是在茶楼。

“李小姐,又来听书?”小二殷勤地引她去她常去的二楼包间。

入座之后,她斟了一杯清茶,轻啜一口,微眯着眼听书。

听至一半,便觉索然无味,起身欲走,推开房门,却见他立于二楼走廊的栏杆边,折扇轻摇,衣袂翩翩。

听见这边的动静,他缓缓转头,瞧见是她,折扇一收,抬步走来。

“方才听小二唤姑娘李小姐,可在下还是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

“小女李婵娟。”她羞涩答道。

“好名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公子过奖了。”

那日之后,她便陷入了情的纠缠……

她总是会去苏堤的小船上寻他,每每他都是在和他的朋友们,吟诗作赋,饮酒作乐。

他们有一个共同爱好,就是听书,所以,时常也会一起去茶楼。

她从未想过,在她十四岁半的年纪,能够遇见这样一个如诗如画的男子,情窦初开的她,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了绝境。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如往常一样去苏堤边寻他,却瞧见了这样一幕。

苏堤两岸的小船,仍旧停靠在那里,可他却并未入内,她正待唤他,却听见小船中传来的对话声。

“苏子墨怎么还没来?”

“你不知道,他啊!拐了一小女孩,美着呢!”

船内传出一阵哄笑声。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她终是没走上前去,暗自离开。

但她却未料到,不过半日,这件事便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父亲禁了她的足,她无力反抗,世俗的攻击使她心身俱疲,但她却从未想过放弃,直到那封信的出现。

信,是他写的。

他说,婵儿,你正值豆蔻年华,而我,却已至而立之年,流年之中,我早已老去,你却才刚刚开始,天涯路远,望各自珍重。

呵呵,他终究还是放弃了她,那么,他究竟是怕耽误了她,还是害怕,这世俗的流言蜚语!

两行清泪,自双颊滑落,往后的岁月,她痴痴苦守,竟忘却了时间。

不觉间三十年如此悄然,是谁的船正在靠岸,当年的湖畔,她轻吟低喃,抬头竟见他堤边站。

流年似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三十年便悄然过去。

那日,她去苏堤边采荷,不知谁的船正在悠然靠岸。

“还是当年的湖畔……”她轻轻呢喃着,有一颗泪,落入湖中,消失不见。

将荷花收好,她站起身,转身抬头,却见那久违之人,立于堤边。

他已是两鬓斑斑,笑意仍懒散,她此刻泪眼阑珊,明知此生晚。四目相对,往昔刻入了眼眉,再见犹记年少的懵懂与痴醉,纵然垂老,记得曾经爱过谁,灯火里似茶香飘着余味。

再一次,四目相对,过往的种种,深深的刻入了眉眼之中,年少时的懵懂与痴醉,一一浮现。

看着他斑白的鬓角,仍旧懒散的笑意,那一瞬间,她卸下所有的坚强和伪装,泪眼阑珊,此生已晚。

但是,她依然倔强的朝他走去。

三十年了,三十年了!她顶着世俗的流言蜚语,背负着父母的责骂与嫌恶,只为坚守住心中唯一的所爱。

他呢,是否也和她一样?

行至他跟前,她颤抖的伸出双手,轻抚着他的眉眼,怅然若失。

他缓缓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想思难追,转动时光的椅背,旧日错过的年华与他来一杯,长阶斑驳,记得依然爱着谁,岁月里曾铭刻的再回味。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数十载的相思,从何追溯,时光的椅背早已悄然转动。

昔日的茶楼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酒楼,斑驳的长阶,他们信步走过。

她邀他进了酒楼,要了一壶玉堂春,旧日错过的年华,她要与他再来一杯,然而,这却是最后一杯。

自那日之后,她再未见过他。大概又过了三四日,传来他离世的消息,她痛哭失声,悲痛欲绝。

苏子墨,来世,你可一定要等我……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程东武

注:文中黑体字部分为歌词,来自《记得苏堤春晓》

2017年8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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