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经想要为他洗手做羹汤,掸衣拂尘,素面朝天,朝朝暮暮的美梦终于被戳破。月色清寒,他步履匆匆,仿佛从未为我停留。既然不值得,不应该,不可能,那么我也不再强求。
他明明都知道,自己说什么我都肯信,却偏偏要以最温柔的姿态吐出最残酷的话语,让我的心抽搐,死亡,灰飞烟灭。
感觉到那个喜欢他的自己已经变成灰烬了,那么从灰烬中重新生出的我只是为自己而活的。
(二)
所以,我们都不值得。修改了一段文字,以为喜欢一个人会是永远的事情,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一段时期,会爱上一个人,删去了那些丧失尊严和自我的无聊阐述,发现自己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过。
人生会遇见一个,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个让你心动的人。
说什么永远呢,真的是太早了。
多爱自己一点,温柔一点,对自己好一点。
(三)
于是默默地收回了所有的触角,蜷缩在角落,这次,是终于决定要控制住自己,要从他的身上抽离出自己所有的情绪,要给自己挖个坟墓埋葬所有的爱和喜欢。比起想要和他在一起,我更不想看见你皱眉,看见他为我烦恼,我只希望我给的喜欢是让他快乐的,如果不是,那请当我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好友湘跟我说,先喜欢上的人是没有资格太矫情的,你委屈什么?他不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恰到好处的缘分?要遇见一千个人,才会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每个人都是这样,所以要遇到十万个人,才会等到一次的两情相悦。
我抱着她哭得发不出声,哽咽着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只是,曾说过要给他做菜,给他煲汤喝的。这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我怎么甘心啊,有那么多那么多,那么深那么厚的喜欢,没皮没脸舍弃掉尊严地追逐着……你要我怎么舍得?
她蹙着眉,你他妈的真贱。又蠢又傻,你知道吗?你死乞白赖的样子真丑,恶心透了!没有人会同情你的,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没有人会被你感动的。泪腺像坏掉了的水龙头,我根本关不住。
(四)
她回抱着我,蹲在墙角,轻言细语。“别哭了,我们去做饭吧,晚上,做你爱吃的土豆饼。放虾皮,加小葱,还要加鸡蛋,最后再撒一把胡椒粉,好不好?”柔柔絮絮的句子一声声地从耳朵里灌了进去,我听见自己说,好。
拿出放在架子上放了好些天的土豆,揉了揉,捏了捏,沾了些许干燥的尘土。宿舍里的自来水冷得有些刺骨了,揉搓掉土豆身上的泥很耗功夫,凹陷在那些坑坑洼洼里的泥只能用支架一点点地卡掉。手腕以下的部分被冻得通红。一声一声地问自己,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爱上他,到底在迷恋他什么呢?
土豆粗糙的质感砥砺着手掌,长出根须的地方偶尔摩擦过,留下若失若得的惆怅。削了皮吧,这样不干不净的皮,就让它们统统都消失好了。半寸宽的刀身在手里轻巧地打了个转,从土豆的顶端缓缓滑下,将粗粝的表皮与滑腻的块茎区分。安稳地放在蒸架上,热气升腾,被困在锅里,沁入土豆里,最后让它们变得柔软,揭开锅盖,水蒸气腾起的那个瞬间,热泪盈眶。如果他对我的心是软的该有多好,如果,他能够对我有一点点的怜惜该有多好。伤口留下了是没有办法愈合的,你永远会记得,它们曾经有多疼。
土豆被切成细细小小的碎丁,执着木勺将它们挤压,碾碎,直至成为最柔软的泥。像是修士在敲打木鱼,一声又一声,一人又一人。想不开的时候永远只能是自己折腾,自己郁闷。就像道理经验听了这么多遍,依然过不好这一生,就像分分合合看过这许多,仍然渴望圆满。蛋壳敲在碗沿上,伴着咔嚓的脆响利落地滚进土豆泥里,撒上一把葱花,抓上一把虾皮,滴数滴芝麻油。执着竹筷顺着方向匀速有力的搅拌,香味就溢出来了,有一种阳光下的向日葵一样的芬芳错觉。好像有片刻的救赎。
锅里的油热了,噼啪作响。一个个舀好的圆子被小心的,妥善的轻轻放到了锅里,木铲拍打过它们的后背就成了圆润的饼。几分钟以后,就溢出了一股焦香。挑起饼,翻身,继续煎炸。
乳白色的饼逐渐变得焦黄,所有的不成熟此刻都会变成成熟。蛋白膨胀,蛋黄破裂,然后侵染彼此,永不分离。
(五)
咬下去的那个瞬间,好像有梦境繁生。那些为他做的梦,为他醒的凌晨,虚幻又真实,逐渐看不清他是个怎样的人,从未看清过。
不再哭泣,只是仍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