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明说，听来山里放牛的朱员外家的小牧童说，山下来了个说书先生，能从欢喜楼花魁娘子的缠头扯到隔壁镇东头庵子俏尼姑的诃子，着实令人神往。

我也很神往。

生而为人，总得图点乐子，才能把这日子过得多些烟火气。比如阿明这个帐房先生爱咋摸几首酸诗。隔壁山头那个老土匪头子养了个鸟。就连小荷嫂子跟小菊嫂子那两个光屁股蛋的娃娃，也爱围着个土瓦罐斗蛐蛐。而我图的乐子，也不过是在苍茫的红尘中偶遇一段清浅的八卦。

然而现在并不是下山的适宜时机，约是今年做土匪的都流年不利，大年初五一过，山下白水镇就来了一群剿匪的官兵，据说所过之处大大小小的土匪窝子都被扫了个干净。我虽疏于人情往来，但这一带山头间倒也颇为和睦，约莫是出于糙汉何苦为难糙汉的惺惺相惜，其他山头平日里就对我家兄弟们多有照拂，我便于心不忍，每每得知哪个山头难逃罗网，总要施手救上一救。

久而久之，我这落草的鱼脊寨就成了剿匪军爷们眼里的一块最硬骨头。

起初，山下剿匪的贴了告示，广征天下英雄好汉，只说能破鱼脊寨，便赏银十两。我觉得吧，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便仗着自己近水楼台，套得了十次赏银。阿明说，要是落他身上被套走那么多银子，应该会跟我拼命，所以无怪乎那告示如今被改成了“只要能破鱼脊寨，赏银十两；拿到匪首，生死不论，赏银十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