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家里很贫穷,贫穷到了什么地步呢?就是上学交学费的时候我总是最后一个补上的,春夏秋冬穿的衣服没有一件是从集市上买的,有时家里甚至连面也买不起,真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一家人一顿饭喝点大白菜汤,泡着一小块馒头就这样解决了。
那时候的自己体弱多病,动不动就消化不良,瘦成了一道闪电。妈妈看着这样的我很心疼,可是家里又不经常吃肉,没办法给我补充营养。还好有春天,春天一来,就不用吃大白菜了,因为槐树花要开了,在老家,含苞待放的槐树花可以包包子,加点油特别香。满山的槐树花啊,芬芳了整个春天。每天干完农活,妈妈拿个镰刀和书包,我跟在她后面,我们一步一步上山准备去摘槐树花。山里的槐树长的野,一般都是长在陡峭的斜山上,我站在下面,妈妈沿着石缝麻利地爬上槐树,拿着镰刀割着一把一把的槐树花,她大声吆喝:“好好接住喽!”然后我在树下拿着书包疯狂地接着,槐树花就像成片的白雪落在我的头上,香香甜甜的,我像一只脱了缰的野马,欢快地叫着,那大概是童年最幸福的事了。
摘完了槐树花,我和妈妈满载而归,回到家中,妈妈又开始忙着洗槐树花了,洗的干干净净后她会加些油,加点盐准备包包子了。那时候夕阳刚要落山,天边的晚霞烧红了整片天。我在外面和小伙伴玩的不亦乐乎,过了很久晚霞褪去,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看着我们,妈妈就会从远处走来,大声喊着:“燕子,回家吃饭喽!”我撒了腿地往家跑,回家看到的第一眼永远是爸爸那生气的眼神,他用低沉的嗓音吼我一句:“成天就知道野野野,你不知道好好学习啊?”我灰溜溜地跑到厨房,看着妈妈的汗珠沿着脸颊流到身上,我嗖地踮起脚尖,拿手给她擦去了。
蒸出来的槐树花包子很好吃,我狼吞虎咽,完全不管它是刚出锅烫的要死的,一顿我能吃两个,在那个贫穷的年代能吃上这么美味的包子我感觉人生简直圆满了。妈妈在旁边重复的永远都是那两句话“别吃的那么急!”“好吃就多吃点!”看着我吃的这么香,有一次她偷偷抹眼泪,我疑惑地看着她,她在一旁抽泣:“家里也没钱给你买好吃的,只能给你吃这东西来补充一下营养。”我那时候不懂她的意思,以为这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饭。
再后来,家里越过越好,每年可以不用吃槐树花包子了,也不用穿别人家的衣服了。可是,渐渐长大的我看到妈妈的背一天天地弯了,双鬓也多了一缕缕银丝,我才知道成长的代价是妈妈变老了。我想和时间赛跑,追上它的速度,请求它让妈妈不要变老。然而我不是光神,生老病死是无法避免的。于是,槐树花包子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陪伴我的,还有那段永不磨灭的岁月。
后来,我长大了,知道了世间有比槐树花包子更好吃的东西,也知道了从山村走出去的我是多么地孤陋寡闻。再后来吃过海参鲍鱼,也吃过山珍海味,可是那都不是我最喜欢的,因为那些没有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