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正站在操场8号跑道的起跑线上,裹紧外套的衣领准备开始跑步,微信跳出一条消息:“哪儿呢?走走。”我咕哝着念叨了几句啊运动又泡汤了,接着飞快地回复过去:“操场,入口。”
我们约有大半年没见过了,这孙子,走就悄摸摸地走,回也冷不丁地回。这次是应老师要求回学校处理点事情,顺道来“慰问”我一下,却仿佛大佬归来似的三言两语就非得让人应声出来碰头,否则就秒变磨人小猫咪,“哎呀,想你了嘛。”我只好默默一个白眼翻上去,“滚、蛋-------到了没?”
15分钟过去,他拿着矿泉水和一杯酸奶慢悠悠地出现了,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悲伤神情,就好像离开前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了,却突然有了一个互相再打个照面的机会。然而事实上,我们也不过零零散散一起待过五六个傍晚而已,每次还间隔几个星期到一个月,却熟到可以抬杠到打起来,也能自在地互相沉默。
我接过酸奶,随后一同走到篮球场旁的长凳上坐下。他开始聊回上海之后的事情,新的健身训练计划、新家的装修、老朋友们的近况,当然主要说的,还是工作。我照旧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问题,以及回复他关于考试前的准备情况。末了他笑笑:恐怕今年过去,大家就真的再难见面了。我随意地点了点头,当时并不以为意。
今年已经过去大半,我们果然没再见过。过年、毕业季以及受伤、生病这些时候,短暂有过联系,再比如遇到两难的选择,会去个电话询问一下建议,得到一番解答外加十分欠揍的高级黑。
昨天我做完公号的日常安排,本想聊聊略略糟糕的近况,又想缓缓,自己先捋一捋解决,就作罢。第二天一早收到昨晚凌晨发过来的消息:“我辞职有一阵儿了,明天准备去进修,会消失一阵子。你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我胸中当真就涌起一阵奇异的感动,仿佛昨晚动起的念头隔着时空无声地被实现了,某种意义上也获得了一种共鸣。那种有关年轻人的困顿、和英勇。
然后便感受到: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人生的这一时刻与众不同,每个人都觉着自己面临的问题与众不同。但实际上,人们挣扎过的许多东西,已经被反反复复地挣扎过好几十万个轮回了。
我起床,绕着这四周走了一大圈儿,拐角见到一个便利店,走进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和一杯酸奶。想起去年我的不以为意,一瞬间变成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