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穗,夹着几朵金桂落在小山坡上,星星点点一笔一缱绻的渲染初秋的卉。熟悉的村子像一个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已变了模样,只有那狗吠鸡鸣还如那寺庙里的暮鼓晨钟般此起彼伏的响起,恰似往昔。
满月背着行囊向着村口走,一条大黄狗从草堆里窜出来一抖一抖的扭着屁股,口水邋遢的一个劲儿的献媚示好。
“真是稀奇,自个儿都已经有三年没回家了,这狗咱就和我这么亲热?看来这真是一个看脸的社会,狗界也如此,长得帅,就是遭待见!”满月暗忖,不由得志得意满。俯身摸了摸狗头,还别说,这狗长得挻像同学珍珍家养的那条大黄的,只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而大黄也早就成了有机化肥了。“难道你是大黄的孙子?孙子的孙子?所以才这般与我亲近。”往事历历在目,满月一时间有些怅然,真想问问这时间都去哪儿了!可是很快他就发现是他自己想多了,大黄狗全身都在甩,谄媚的就像个汉奸,而眼睛则始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手中举着的那根方才在村口买的还冒着香喷喷热气才咬了一小口的热狗。
回到家中才放下行囊,满月就已迫不及待的奔向村中小学后面的那个小土坡,老远他就闻到了一阵沁人心醉的桂花香,那棵桂花树是小学二年级植树节那天老师带领着他们种下的。“小树小树快快长,你也长来我也长,好好学习本领强,顶天立地走四方……”
回忆落英缤纷的飞了一地,耳边仿佛还依稀能听见泠 泠稚嫩童音,可一眨眼,却已是一程山水几度春秋。满月不明白,没有道离别,可为什么就是不再相见,过去的很多人很多事原来就是在我们的微笑中看着看着走远的,只是当时浑然不觉。
满月信步在村子附近游荡,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查找附近的人,他期盼在列表的某处他能看到一两张似曾相识的脸,或是回忆深处的名字。经过曾经暗恋女生的家门口时,他忍不住放慢了步伐,慢一些,再慢一些,他希望此时能有一个女孩从门内走出来,而他一定会故作轻松自然的道一声“嘿,好久不见!”
回来三天后的周末他去参加大学同学兼老乡的婚礼,站在路口等了二十来分钟都始终没有拦到车,最后好不容易一辆车肯停,司机一问地址正巧同路,问满月愿不愿意与车上的乘客拼车,满月往车内看了看,两个人,一个坐在后排,一个坐在副驾驶。
跳上车后满月这才舒了口气,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身子往后一靠,眯缝着眼睛小憩起来。途中,他觉得有人在看他,睁开眼来发现正是副驾驶的那位男乘客一直透过后视镜拿眼睨他,满月满腹狐疑定睛瞅了瞅那人,不觉眼熟,“你是?”
那人似乎早就认出了满月,冲他笑了笑,见他一笑满月这才认出他来,“程大班!”满月一拍大腿,高兴的一声惊呼。
小学那几年满月与程大班是秤不离砣,公不离婆的死党关系,那时干坏事总是满月出主意,大班背黑锅,纵使全军覆没一起挨批斗也永远是程大班扛大头,所以两人是名副其实的革命情谊。
“你这小子干嘛去了,初二那年一声不响的就搬家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真没义气……”满月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景下遇见程大班,他喜不自胜,向前探着身子,唾沫横飞的唠个不停。
到了目的地,满月向程大班要了联系方式,并且抢先付清了全部车钱,下车后还不忘回过头向程大班又像小时候那样挥了挥拳头。
喝完喜酒一回到家,满月便掏出手机给程大班打了过去,他想约程大班晚上去喝酒,他记得小时候程大班最喜欢偷喝他爷爷的酒而常常挨揍。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不了,我老婆今天上晚班,我要在家带孩子。”
知道程大班现在不仅结了婚,而且还有了孩子,满月更是激动,第二日他便买了很多玩具和衣服全是名牌去看孩子,并嚷嚷着要给孩子当干爹。
这些日子总是满月给程大班打电话,约大班出来喝酒,他也总是借故有事推脱不来,满月的热情有些冷了,他不明白从前那个和他好得像一个人的大班现在去哪儿了?
转眼满月的假期就到了,恰回公司上班的前一天大班打来电话说请他去喝酒。
烧烤摊前两人码了好多酒,嚷嚷着今晚不醉不归。酒过三巡后大班递给满月一个信封,说是小时候他俩的照片。满月接过伸手欲撕开来看,却被大班按住了,“回去再看,回去再看!”
半夜醺醺然的回到家,满月合衣躺在床上打开信封,信封内有两张照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样东西,夹在两张照片之间,那是一千块钱。
看着照片上那两个又黑又土孩子的脸,再看看手中那一千块钱,满月一时间觉得无比怅然与伤感,他一直都十分怀念过去,可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过去是一棵树。
过去是一棵花开漫枝的树,它只有在曾经的那片土壤里才能茁壮成长,如果你因为舍不得而把它移植到现在,那么,它会枯萎,会死。不要难过,过去是一棵树,你看,它依旧在那片土壤里茁壮,不论现在是落花人独立,还是微雨燕双飞,你你我我,那段时光依旧莺飞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