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我说,她去了苏州,那个说着吴侬软语,温软如玉又似水的地方。
她写了一封信给我,说她爱上了那个城市,爱它的青石板,爱它咿咿呀呀的戏曲声。甚至连那个城市下得雨,似乎都比别的地方更有感觉。
信里面有着一朵干枯的桃花,还可以看见它身上的粉艳。她说,她要嫁给那里。
她经常穿着粉色旗袍走在小巷子里,看着那些青墙黛瓦。特别是喜欢在下着小雨的天气,穿着那件粉红的棉布衣,下面配着一条白色的棉麻裙,那样子,肯定很漂亮,而且,她不喜欢撑伞,雨轻轻飘在脸上,痒痒的,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
她爱粉色,她说粉红是柔情的,暧昧的,就跟三月的桃花一样,那么的艳,好像要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妖气。
她说,她每次走在那些街道,那些桥,那些卖着东西的小店,都觉得很熟悉,就好像她很久之前就来过这。不对,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就像她以前就生活在这里,因为那一切,她都觉得熟悉,觉得安心。
她说,如果有前生,她一定是苏州的一个卖花的女孩,手挎着竹子编的篮子,里头装着花,到处地跑,与其说卖花,不如说是逛那个城市开着花的地方。就算不是卖花的小女孩,也一定是哪里的一座桥、一块石板、或一片瓦,要不然她怎么会在这个第一次来的城市就觉得那颗漂浮的心突然就安定了呢。
她真的在哪里遇见了一个男人,他们很快就相爱了,没有缘由,就那么地在一起了。
那个男人也爱花,他们住在一起时,弄了一个小院子,在哪里,种了很多花。有梨花、桃花、木兰……因为她说她不喜落花的伤心,于是他便种了各个季节的花,好让她一年四季都可以看花。偶尔,他会作一两首诗,念给她听,至今,她都觉得,那是她听过最柔情最温柔的声音,天地间,没有什么声音可以与之相比。他也会画画,在他画画时,她会换上那件绣着桃花的家居服,用簪子挽起头发,去厨房做上几个小菜,泡上一壶茶,然后做在他旁边,仰着头,看他的下巴,那时,她连他的胡渣也是爱的。
那些日子,就像梦一般美好,美的不真实。越是不真实的东西,消失的越快。
在桃花开得及妖的那天,他走了,他说,他厌烦了这种日子,太平淡了,如白开水,没有一点味道。她没有哭闹,回房间拿了一样东西给他,希望他在某个时刻,能想起一下她。在给他时,她又悔了,说,你走吧,我们谁都不要再想起谁。那是一块她自己绣着桃花的手帕。
他走后,她一个人在桃花树下的藤椅上做了很久,身上头发上,都落满了桃花,粉红粉红的,越发衬得她脸的苍白。她没有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曾为了一朵花哭了好久,责怪了自己好久。那天,下了暴雨,他忘了把外面的那盆花拿进来,第二天,它死了。为此,她恼了他好久,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着说,他去找一朵更好看的花给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伤心。他不知道那朵花有何意义,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时,在一个花店,他们同时看中了那朵花,看着她也喜欢,他轻声的说,原来你也喜欢呀。就好像在说,你喜欢我呀。是的,她喜欢他,因为爱这座城市,爱它的柔情似水,于是爱上了他,因为他温婉如玉的声音。
这样想着,好像就没那么难过了,她不是真的爱他,只是因为这座城市,因为这座城,她才爱上他的呀。不知过了多久,像做了一场梦,她变成了一棵桃树,看着树下的少女在想着某位少年,脸上的笑容,真的很柔情。
原来,她的前生,是苏州城的一棵桃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