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阴云浓淡相宜,厚铺密布,还有绵绵细雨,若有似无,小院就在这般悄无声息的天地间,笼成巨幅水墨丹青中的一抹鲜活景致。
其实,沥青已铺满小院,花草树木被逼进犄角旮旯,几无立锥之地。唯独孤零零的人,还是活物,可若说鲜活,远不如头顶的乌云,或飘零的雨丝吧。
曾经的小院,也有过辉煌岁月,平房加葱郁庭院,有繁盛草木,水池假山……引得鸟语花香虫鸣阵阵,撩拨着院里院外进进出出的人。其中那个年轻瘦小却朝气蓬勃的身影,眼神却掠过小院,掠过屋顶树梢,看远处青山绵延,流水如练,天高地阔,一望无边。
偶尔也一改平日的严谨,一下午都似红脸关公,耀眼的白齿悉数露出,眉目间迷离扑朔,碰到人便略带羞涩地解释,有些口齿不清:
“我就才喝了不到一杯啤酒。”你都走过去了,他在后面还极力要说清楚,“这还睡了一大觉了呢。”
这时收到最多的回复就是:“看来你这辈子都捞不着偷喝酒了。”
不久一同来上班的同事居然先得到了安置,正式成为体制中人,给他的承诺却成空头,还是找的同一关系。据坊间传闻,他那位瘦小的母亲卷上铺盖去了关系家——不解决就不走了,给我养老吧。
很快他竟然也如愿以偿。
那位瘦小的母亲很干练,就在市中心的家门口摆了个冰柜卖雪糕,眼神很好,见到熟人总主动打招呼,带着笑意,笑出满口白齿。
从部队退伍的儿子更不负所望,履历表一栏赫然写着“卫生员”三字,可一丝不苟工作的他,仍很难让人与白大褂联系起来。解释自己喝酒脸红原因,说是因为肝里转氨酶里缺一种什么,一点不专业,更别说专业医生的特有气质了,或部队卫生员中有从事财务工作的?
据说,他有读书习惯,随时随地读,读过很多诸如《黑厚学》之类的书,不久他就进入单位核心层,仍保持当兵人习惯,多年如一日,提前到岗,打扫卫生、打开水、拉开卷帘门……
对着大街的大厅卷帘门外,总是一派喧嚣热闹,不尽繁华,不过来来往往你方唱罢我登场,然而又时时不同,一门一画,历尽几生几世?
只是门里门外,花开花落,如唐伯虎那般能活出洒脱风流人生的又有几人,听他超然物外的心声:
“若将富贵比贫贱,
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
他得驱驰我得闲。”
不为荣华富贵而奔波劳碌,可现实中背负亲人无限希翼长大的每个人,如选择隐居闲散的生活,又如何给父母妻儿一个安稳的交待?
酒量也随之日涨,只是依旧会脸红,能连续作战,吐之后能坐下再喝,这也是他酒桌上的亮点罢,中午一斤多白酒,晚上可继续,能持久战。莫非识得醉里大乾坤,此身甘为日月壶?
因为总是要吐,他会把海参鲍鱼之类的硬菜放最后吃,节约又养生嘛。席间,偶尔还会以吐了为名躺沙发上休息会儿:
“大家先继续,我就稍稍躺会儿。”白齿矅目,醉意浓浓,是难受?抑或要暂时跳出三界,看桌边人当然包括自己的众生相?
人皆类同,谁又能笑话得了谁?一个尖锐的喇叭声响起,雨霏被惊醒,噢,提醒让路停车呢。四下一瞅,这里哪是停车地儿?却仍下意识地让到一边。
看着蓝色宝马车,尖锐地鸣叫着,钻进的通道,停下,随着“咣”车门开合,噪声也戛然而止。
如同那个强盛又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于48岁的鼎盛年华。走的斩钉截铁,给亲人留下几多伤痛,可后人的哀悼甚而断魂,也就清明一天而已。
李商隐咏诗慨叹48岁的一代皇帝唐玄宗,竟不能捍卫自己所爱,酿出马嵬坡“血埋妃子艳”惊世惨剧,还不如百姓卢家男儿有恩爱娇妻莫愁长相伴:
“如何四纪为天子,
不及卢家有莫愁。”
其实,同样身处强仕之四纪,为人子人夫人父之悠悠大众,在变幻莫测的滚滚红尘中,连自家性命都尚在灯火明灭间,即便恩爱如卢家儿郎与莫愁,又如何?
窗里窗外皆是景
人来人往终归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