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的主角叫做苏秦。故事的主线是逆袭,副本地图有燕国、赵国、韩国等崤山以东的六国。
如果用现在流行网络小说的打开方式,早年的苏秦叫做废柴。他是东周洛阳人,是在周天子脚下的臣民。
早年,他到齐国拜鬼谷子为师,与张仪做了同门师兄弟,可能也是孙膑和庞涓的师弟。但同人不同命,苏秦并没有出了师门就做官的好运气。
他四处游学,花光了身上的盘缠,《史记》中说“大困而归”,总之十分狼狈。兄弟姐妹妻子嫂嫂统统嘲笑他,看你不懂的周人的营生,只知道逞口舌之利,到底是个没前途、不靠谱的小青年。
苏秦不这么想,他就近游说了当时的周天子周显王,周围的人都知道苏秦的底细,皆认为他只是一个靠嘴皮子的无用之人,都没有搭理他。
他又来到了秦惠文王当政的秦国,秦惠文王刚料理了商鞅,这时候顶顶讨厌这类口若悬河的谋士。苏秦上了十趟奏章,秦惠文王一次都没有搭理他,他穿破了衣裳、花光了钱,又黑又瘦,面有愧色地回到家里。
他的妻子织着布也不搭理他;她的嫂子不给他做饭。
废柴流苏秦,饱学终日,无所用处,他被深深地刺激了。于是他沉下心刻苦钻研《阴符》这本书,困了就把头发绑起来吊在屋梁上,瞌睡就用锥子刺自己的大腿,这就是“头悬梁、锥刺股”的典故。
苏秦将各诸侯国的国力、地形、局势都研究得十分透彻,甚至还感染了他同族的兄弟苏代、苏厉,后来也都成为了著名纵横家和谋事。但彼时,这仨儿都是废柴。
这次,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燕国
苏秦他还是在赵国先吃了闭门羹。
他没灰心,转而去燕国,为当时的燕后文公分析形势。燕国在战国时期,相当于今天北京、天津、辽宁全部及周边一带,因地处偏北,稍稍远离中原,并没有很多战事。
但燕后文公的心中有些焦虑,他还特别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国。苏秦认为,燕后文公应该担心左近的赵国,愿他合纵赵国,维稳国家。
燕后文公是苏秦的伯乐,燕后文公的燕文后呢,后来成了苏秦的姘头。
是的,你没有看错。这种花边消息容后再谈,此处可以略提一提苏秦后来拜六国相印,合纵成功之后的事儿。
合纵成功后,彼时瞧不上他的秦惠文王惊恐了,用张仪之计,将女儿嫁给了燕后文公的太子、后来的燕易王。公元前332年,燕易王继承君位新老交替之际,齐宣王领兵来犯,夺取了燕国十座城。
等苏秦转完一圈,再回到燕国,燕易王请苏秦去齐国做说客要回了十座城,但齐宣王并不甘心。
趁着燕易王死后的子之之乱,公元前313年,齐宣王仅仅用50天时间,率大军直捣燕国都城蓟(北京),燕国的老百姓苦于子之之乱带来的困苦,毫不抵抗,齐宣王在燕国占领了有3年之久。可见,当时齐国确然是当时极有分量的“三强“之一。
赵国
苏秦带着燕后文公赠他金帛车马,再一次到了赵国。彼时赵肃侯接见了他。
赵肃侯在位时,四处征战,努力稳住政局,总体还是比较上进的君主,他筑起了中国最古老的一段长城——赵长城,为儿子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改革、吞并中山国、抵御胡人侵犯,做了一个极好的榜样。
苏秦为赵肃侯分析了赵、魏、韩三国的依存关系,提出了合纵六国共抗秦国的建议,赵肃侯十分认同,并资助他继续游说各国。为了确保合纵成功,必须保障赵国不被侵袭,于是他用计激他的同窗张仪,到秦国秦惠文王处发展,张仪十分感激,与苏秦约定,只要他在秦国,秦王必不攻赵。
韩国
战国时期的韩国,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弱国。他唯一值得一提的君主韩昭侯(韩釐侯),这苏秦来时,也已经去世。
而唯一值得一提的韩昭侯生前,启用了申不害变法,申不害任相的前后十五年间(前351年-前337年),内行改革,外寻和平,也提升了韩国的国力。但申不害的变法较魏国李悝变法、秦国商鞅变法程度轻了很多,因此效用也没有这么明显。后世子孙多不孝,人才也鲜少来投奔,因此一直是一个弱国,并且将一直弱下去,是七国中最先被灭掉的。
苏秦来的时候,正是韩昭侯的儿子韩宣王当国君。苏秦为他分析形势,痛陈利弊,韩国的优势,秦国的劣势以及野心,因而,韩宣王愿意加入六国合纵。
魏国
彼时的魏国,经历了马陵之战,魏国的国力迅速下降。在西边,他常常受秦国侵扰,简直是秦惠文王的出气筒(见上一篇),在东面,他还常常受到齐威王的骚扰。于是,当时的相国惠施为魏惠王出了一个“折节事齐”的办法。
这个惠施值得稍稍一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惠子,庄子的好基友,常常爱拉着庄子一起辩论,但常常都是输的那一个。他们很多的辩论议题都是在散步中进行,比如“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惠子是一个入世的人,在《庄子》的故事里,他是一个爱做官儿、爱阔气儿的人儿,但庄子却与他十分交好,惠子死后,庄子坟前吊唁,看到惠子的雕像,鼻尖处有一点污泥,他也要请工匠将污泥削下来。超友谊至此,也是难得。
在苏秦来的前一年,公元前334年,发生了一件战国时期的大事——徐州相王,是魏惠王苦于总是被秦国和齐国夹击,决意向齐国投诚,他带着韩国和一些小国到徐州(今山东滕县东南)齐威王,尊他为王。齐威王不敢独自称王,也尊魏惠王为王。
这意味着东周天子的脸上又被打了两大耳刮子,他天下共主的位子真的快塌了。我们说过,原本呢只有中原诸侯眼中的蛮子楚国、越国、吴国称了王,现在中原的诸侯也公然称王,楚国为此很不高兴,出兵攻打齐国,大胜而回。
苏秦来到魏国,为魏惠王分析了地理情况,又用武王伐纣、越王勾践的例子给魏惠王做了鸡汤、打了鸡血,这一年,魏惠王因为吃了败仗才将阴晋献给了秦惠文王,他自然愿意合纵。
齐国
苏秦来到的齐国,正是花团锦簇、国力强盛的繁荣时期。这是还是齐威王当政,齐威王上次说过,乃是一个任用了邹忌、孙膑、田忌等贤臣良将,凭借桂陵之战、马陵之战,搞垮了魏国的贤明君主,他也愿意接受苏秦的合纵之策。
他的继承者叫齐宣王,我提两个故事,你便知道他了。
滥竽充数。齐宣王正是那个喜欢听南郭先生等人一起吹竽的齐王。
无盐丑女。钟离春,据说其丑无比,四十岁都没能出嫁。她请求面见齐宣王,告诉他齐国有四点危难,齐宣王于是立他做王后,亲贤臣、远小人、努力治国、开疆辟土。
但齐宣王在位时期,最有贡献的事情,其实是光大了稷下学宫。稷下学宫其实是田齐开国之君齐太公田和创立的,是一个官方举办、私家主持的高等学府,它的规格也许就是民国时的燕京大学,现今的清华北大,在当时也是Number One的存在。
现在的学者,我们叫专家、叫教授,那会子称为“上大夫”,当时的官学为黄老之学,乃是以皇帝和老子为尊,讲求休养生息的一种治国理念。齐宣王时期,被尊为上大夫的达76人之多,他们可以不为官,但是可以议论政治,孟子、荀子等诸子百家里的人物,好多都聚集在当时的稷下学宫。
“百家争鸣”的局面,因稷下学宫的繁荣而打开。于是,我终于明白山东为甚老出学霸,原来齐鲁这块大地,从那时开始,土地就有了学问的味道。
楚国
苏秦来到楚国的时候,楚威王刚跟齐威王干了一架,可能是谥号相同的缘故,彼此的竞争意识分外强烈。这个楚威王,正是《芈月传》中芈月那爱女如命的父王,瞬间好有爱是不是?
徐州相王,让楚威王十分不高兴。作为一个有着强大国力支撑的楚威王,他是可以任性的,他听了齐国称王的消息,又被孟尝君的父亲田婴欺骗,于是亲率大军,在徐州,他们相王的地方,大败齐军,要挟齐国驱逐田婴。
徐州之战,让楚国的版图变得空前巨大,有一种说法是,同一年楚国还灭掉了越国(越王勾践的后代),占领了长江中下游和江淮一带。
胜利并没有冲昏楚威王的头脑,他认为尽管自己取得了胜利,但要胜过秦国却也很难,他整天食不知味、寝不能寐地担忧着与秦的抗衡,因此苏秦一来,他是十分愿意与五国结盟的。
公元前333年,这一年苏秦就完成了游说六国的任务,达成了合纵联盟,苏秦被任命为从约长,配六国相印,主持六国合纵之事。
苏秦华丽地逆袭了,准备了数年之后,他只用了一年就做到了。
他在向赵王复命的行程中,途径洛阳,原先看不起他的周显王为他扫清道路,他的家人全都匍匐于地上,嫂子尤其瑟瑟发抖,他问,“嫂子,你为何前倨而后恭?”这便是前倨后恭的典故了。
原先不搭理他的秦惠文王,此时心急如焚,幸亏有张仪为他出主意,这才让合纵有了嫌隙。赵肃侯责备苏秦,苏秦自请出使燕国联络感情。这就是我们之前讲过的,他又去了燕国,为燕易王讨回了十座城,并和燕易王的娘私通了的事儿。
苏秦担心私通的事儿被燕易王知晓,自己性命不保。于是有自请反间齐国。他到齐国的时候,大约是公元前301年,齐闵王(齐湣王)即位,他就建议隆重的葬礼厚葬齐宣王,再大兴土木显出齐国的大国气派,为的是搞垮齐国,眼中替燕国谋利。
这里还有一个“两百五”的故事。
大约是齐宣王太过信任苏秦的缘故,其他的大夫为了争宠派人刺杀苏秦,苏秦奄奄一息时,齐闵王赶到,苏秦死前给齐闵王除了一个主意,能抓住杀他的凶手。他要求齐王对外宣称,苏秦帮助燕国从事间谍活动,是重罪,将他车裂,头颅高悬,重赏曾经刺杀他的人一千金。于是,真的有四个人前来领赏,这其中还真有一个凶手,于是齐闵王就杀了这四个人。这四人因为贪图一千金而丧命,每人各得二百五,以后便用“二百五”来形容傻瓜和脑残。
后继者
苏秦屌丝逆袭的事情激励了许多人效仿,他的族兄苏代、苏厉如是,因为张仪而滚回魏国的公孙衍更如是。
公元前329年,秦惠文王因有了张仪作好基友,加上公孙衍又收了魏国的好处,秦国便不大待见他了,他只能滚回了魏国做将军。
四年后,张仪帮助秦惠文王正式称王,他十分担心称王了的秦惠文王攻打魏国,于是,就在公元前323年,公孙衍使得魏、韩、赵、燕和中山五国结成联盟,互相承认彼此的王位,这也是战国时期的大事,标志着周天子彻底失去共主之位。当时,只有赵武灵王认为赵国没有称王的实力,对内仍称“君”。
又过了五年,公元前318年,在公孙衍的推动下,魏、赵、韩、燕、楚五国共推楚怀王为从约长(可见此时楚国国力仍然雄厚),组织五国联军进攻秦国,公孙衍还联络秦国西边的少数民族义渠,就是《芈月传》里的义渠君,从侧背进攻秦国。
彼时的秦惠文王主角光环笼罩,所以五国联军也不能奈秦王何,五国联军无功而返。魏国因亡惨重求和。第二年,樗里疾所带的部队反击,在修鱼这个地方斩杀韩军8.2万人,吓傻了五国联军。
自此,我们从秦惠文王的主角光环、苏秦的逆袭之路讲完了战国第三阶段,公元前341年-公元前312年的故事。在这里在捋一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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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王——屈原、丹阳等三战大败,失汉中
韩昭侯——申不害变法
赵肃侯——赵武灵王之父、赵长城
纵横家——张仪、苏秦、公孙衍
如何拎清那些拎不清的朝代(九)东周之战国:齐国崛起、马陵之战、商鞅变法
如何拎清那些拎不清的朝代(十)东周之战国:秦惠文王的主角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