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我忘了原因,我在晒谷场跟母亲闹别扭,说什么也不跟着去田地,然后母亲就一定要我去。正好肖期寿(按辈分我得喊他爷爷)经过,然后就在一旁边起哄边说:“今天就看你们娘俩谁犟得过谁……!”我妈自然就更是火大,狠狠地收拾了我一顿,小孩子都有逆反心里,然后我就跑四叔家还在建的房子里,躲藏在一个角落。后来晚上父母及亲人找了我很久才找到。
小时候,大概是五六岁的样子,在距我们家有几排房子的屋檐下,一次跟肖华平等几个小朋友玩,肖华平本身也是小时候大脑受到过损伤,是那种智商比较低下的小孩,也就是很世所说的守村人。
可能有碰撞吧,具体过程我现在也记不得了,他突然就哭起来,正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大人肖志友走了过来。应当是刚从学校回家的。看到他的侄子在哭,就不问青红皂白,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墙壁上,然后用大拇指肚顶住我的喉咙,责问我原因。
后面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但这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阴暗下来,我又好像是在垂死挣扎,却又是那么的无助。这个瞬间对我造成的童年阴影至今都没有办法消除。
在母亲去世的丧事进行过程中,我碰到了他。那天我终于忍不住当场质问他,欺骗一个已死的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良心之谴责?因为出来打工后,我也把这件事情告诉过我母亲,母亲某一天也找他询问过这件事,但他说他不记得有这件事。
那段时间里,他对母亲的丧事特别上心,大概也算是一种赎罪吧。
后来一次冬至,在“洲下”碰到我,就问起这件事,可能他也一直在回忆吧。然后我反问他:“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童年阴影?”他点点头,也算是默认了。
与来自外部的伤害不同,另一种懊悔则源于自己。
待我稍长大些,喜欢上了养鸟。关于这些情节,正文中也有些交待,但并这完整,毕竟那些段落的主题不适合全部把它们罗列下来,现补记在这里。
大约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有天晚上打鱼时在河边掏到一窝鹁鸪,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握在手上,很是舒服。
鹁鸪又叫斑鸠,但在我们乡下,通常喊为“鸪鸪鸟”。跟麻雀不同,麻雀刚出生时是光秃秃的,整个身体就是个大肚子最显眼。而鹁鸪刚出生就跟小鸡类似,自带小绒毛,很是可爱。
父亲建议我用油菜子和米粒混合在一起喂养它们。用个布袋装好,并在布袋尾端剪个小缺口,小鸟饿了的时候,就引导它们把嘴伸进缺口中进食。
小鸟在我的悉心喂养下,渐渐地长大了很多,已经能够自行进食了。这个时候我就轻松很多了,只需分别用两个碗摆在地上,一个盛放着米粒和油菜子,另一个则是水。
有一天中午,和小鸟玩耍互动满足后,就往学校赶。因为再不去上课,就会迟到的。
但在出了村子的祠堂后,就碰到妈妈。妈妈把她手中的扁担递给我,让我放回家中,她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回家了。
我只得答应,但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就返回往家跑,到了家中,把扁担往屋子内的墙壁一靠,就又赶紧折回往学校跑去。
这天下午放学回家,只见有一只鹁鸪躺在地上,死了。我大吃一惊,心想,怎么回事,中午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就看见妈妈正好走进来,看到我很伤心的样子,就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只鸪鸪是我摔死的,谁叫你把一个碗打掉了。”
原来中午的时候,我走得太着急了,扁担还没有放稳就离手了。后来扁担倒下来,正好砸在一个碗上。
我低头一看,只见房间中只有一个碗立着,还有旁边一滩已经快风干的水迹证明着这件事情的发生。鸟笼里蜷缩着那只剩下来的孤单单的鹁鸪,还在时不时“啾啾”地叫一声。
我心中一伤,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但一切又都是因为我的原因,只得默默无言。
第二天,正好是周日,我就把小鸟葬在我家自留地的路旁的一棵小树下。安葬完后,我还在旁边的晒谷场上的一堆土石上面,跪了下来,对着小鸟的坟墓拜了几拜,恳求小鸟的原谅。
就这样大约过了十来天,剩下的那只鹁鸪已经开始学会飞了。有时候,它会飞到门外,向外面的世界看看,见到有陌生人来时,就会马上飞回家中,很是活泼。
再几天后,它就会飞到外面的竹林上,然后到晚上再回飞来。我那种开心且兴奋的样子,别提多带劲,就好像是我自己学会了飞,满满的都是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但第二次它飞出竹林的时候,下午就飞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小鸟停在我们前面那一排的屋檐下,也就是我奶奶住的房间前。我自然还在学校,并不知道这件事,等我放学回家时,奶奶已经把鹁鸪翅膀上的羽毛剪掉了。奶奶说,这样就不用担心小鸟会飞走了。而且抓小鸟时,还是先抓的尾巴,成年鹁鸪尾巴很是漂亮,现在也没有剩下几根了。我都能从小鸟的眼神中看出它的悲伤。
没过几天,小鸟就绝食而亡了。死的时候,我都没有发现它,它已经在我们木楼上的一个角落抑郁而终了。
这之后,我还养过猫头鹰,但再也找不到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