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里三十岁的女人,是我的姑姑,一个长得好看却过得艰难的女人,每次唱那首《三十岁的女人》,我总是想起她。
我的姑姑大我14岁,在我懵懵懂懂的10岁时她出嫁,嫁给了一个高山坡上的打工青年;我姑姑和这个姑爹婚后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姑爹在外打工,姑姑在家附近的县城上班,结婚几年一直怀不上孩子才得知她的老公曾经结过婚又因为他没有生育能力而离了婚。终于在消耗了她七八年的青春后,他们也离婚了,因为我姑姑已经32岁了,再生不了小孩就要错过一生的最佳生育年纪了,后面再想生就很难了。
后来经朋友介绍,我姑姑开启了第二段恋爱,很快走入婚姻,顺利的生下了一个男孩。小男孩长得很清秀,大家都说和我小时候长得很像。可是好景不长,她的第二任老公婚后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她的婆婆恨铁不成钢,整日谩骂。本来她的婆婆一个人靠着一个水果摊把她老公抚养长大,在县城攒下一套房和一个门面已是不易,奈何她老公烂泥扶不上墙,好好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于是,没过两三年,这段婚姻也宣告结束。更无奈的是,她老公不要孩子,因为他俩都是二婚,此前男方已经有一个男孩了,是她婆婆在带,老人年纪大了带两个男孩确实吃力。
二婚离异,我姑姑已是三十好几,她那时在加油站上班,日夜颠倒,顾不上孩子,孩子就在各家串着长大。我姑姑又在加油站耗费了好几年的光景,日子却依然没有好起来。
我奶奶每每提起我姑姑,总是忍不住掉泪,心疼她的孩子时光艰难无人帮扶,又无一技之长得以傍身。奶奶总说,你姑姑虽然自己过得不好,但是她是最孝顺的一个,总是给老两口买这买那。奶奶在零几年已经用上了手机,是姑姑买的;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电视看,也是姑姑买给爷爷奶奶的;现在奶奶家里的液晶彩电、冰箱、电磁炉、洗衣机以及奶奶的智能手机,都是姑姑买的。奶奶说姑姑苦得很,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挣钱,一直以来都没个扎实的依靠,像棵野草在风中飘摇,也像浮萍在水中飘荡。
终于在今年,她经朋友介绍和一个37岁未婚的男人在一起了。这个男人在一家面条厂上班,每天晚上十一二点开工制作面条,早上早市开始售卖,到中午十一二点下班,夜以继日干一个月有七八千块钱,他已经干了十来年了;我姑姑在一个职校的驾校盘了食堂,每天早上很早起床买菜、备菜,每天食堂供应两顿饭;驾校吃饭的人不算多,价格也很低廉,收入只能维持生活,但好歹自由点,可以照顾孩子。她这个对象从小妈妈跟人跑了,爸爸不管他,他十几岁出来打工,姑姑觉得他缺少童年和父母的爱,性格敏感小气,一生气就要别人去哄;我姑姑是家里的老小,虽然出社会早,但是太缺心眼子,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的,说了别人什么、别人说她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大大咧咧的;他俩碰在一起就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前不久,他们结婚了,办了酒席,住到了一起,孩子也改口叫了爸爸。因为他对孩子、对我爷爷奶奶都挺好的,不吝啬给我爷爷奶奶买东西,也经常回去看他们,孩子上下学有空还会接送,吃穿用度上面也不亏待孩子。对于他们结婚、孩子改口,大家都挺支持。
昨天晚上,姑爹发朋友圈要卖掉家里的摩托车、冰箱等大件,却屏蔽了我姑姑,我表姐看见了他的朋友圈,问他怎么回事,这才知道缘由。上周我结婚,姑爹开车送亲,一路上紧跟婚车,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没跟上,姑爹就怪我姑姑,不顾车上还有我姑姑的亲戚,当面就大吵起来,我姑姑面子上过不去也吵了几句,回去后他俩就开始了冷战;姑爹睡在了面店,姑姑照常营业,俩人谁也没主动和好。姑爹气不过就要卖掉家里的东西和我姑姑分手。为什么说是分手?因为我昨天问下来才知道他俩还没领证。
我和表姐表示无语,气姑姑没头脑,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不懂得转圜、不懂得经营婚姻、抓住男人的心,彩礼没得到反而给了男方2万块钱。我对姑爹擅自卖东西的做法更是看不上,这更体现了他的没责任、没担当。因为拌几句嘴就不回家、冷战,还把我姑姑置于不管不顾的地步,他无牵无挂甩手就想走,可是他没想到他们才刚刚结婚,结婚的时候摆了几十桌全是我姑姑的亲戚朋友,姑爹家的亲人一个都没来;现在众所周知他们新婚,他却动不动要分手,还擅作主张要卖掉家里的东西,这种行为令我不齿。夫妻吵架本就是双方的问题,都不从自身开始反思,一味地想要对方迁就自己,不去理解对方的难处,长此以往如何能行?人心失衡,感情是会破裂的。
我们都知道这个姑爹的问题很多,但是本着劝和不劝离的出发点,表姐去劝姑爹三思而后行,我去劝姑姑主动低个头。姑姑说她给他打了电话,他非要姑姑叫上她的哥哥姐姐一起来,当着他们的面给他认错他才回来,我一听又是一肚子火。他们已经是三四十岁的人了,吵架拌嘴还要一大家子人来给他们断理,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每次吵架都要闹到我姑姑的家人那里去,我真的很无语。我和表姐都表示他大龄未婚是有原因的。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有很多不对等的地方:我姑姑是三婚、姑爹头婚,我姑姑42岁、姑爹37岁,我姑姑大大咧咧没城府、姑爹多疑敏感又小气,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一起,我姑姑势必要付出更多;需要她主动、忍让、体贴、迁就,需要双方理智、沟通、互相理解、互相尊重,需要姑爹更有担当、更大气一点、更懂得体会对方的不易;否则这段感情也很难长久。
我为什么写三十岁的女人却写了我姑姑目前的一生,是因为姑姑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独立、孤独、知世故而不世故,饱经沧桑却充满前行的毅力。她很勤劳,做事利索,善良大方,每次回来都会给每家带礼物,从来不空手。她很爱干净,每天要擦几次地,拖布也洗得干干净净,从不留长指甲,一头舒爽的短发,衣服朴素却整洁。她做菜很好吃,每次得知我要回家都会提前问我想吃什么让我去她家里吃饭,路上也会打好几个电话问我到哪了,让我快到的时候给她说,她就开始炒菜,到了刚好能吃。她明明自己也不宽裕,却在我结婚的时候偷偷给我发红包。
我仍旧记得我小的时候,她风华正茂、穿着时髦,和她的好朋友说说笑笑,脸上是快溢出来的胶原蛋白,白白嫩嫩。圆圆的脸不算精致,但我觉得她十分好看。那时候他们叫她三妹,那时候的三妹还未经世事的摧残,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奈何岁月如刀,对她从不留情。
她的感情经历很坎坷,她确实在经营婚姻方面不太擅长,可我更多的觉得是她遇人不淑、识人不善;不会经营婚姻的大有人在,可有人被偏疼,有人被舍弃。
如今,我自己也即将成为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三十岁的危机从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女人,姑姑的坎坷经历时刻提醒着我不要重蹈覆辙,我打起精神让自己成为一个三十岁的幸运女人,也不只是三十岁,也不只是幸运的。择一良人以伴终老,从一事业以傍己身;让岁月的重拳挥空,做一个被眷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