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无意间,目光穿越镂空的墙,我又看见紫藤花开。
那深深浅浅的紫,如瀑布湍急,恣肆流淌;似飞花溅起,恣意欢笑。寻一道进院的门,我健步向前。置身廊中,四围全是紫色花朵,深深浅浅,顺势而下,将廊紧紧包裹,也将我紧紧拥簇。空气中氤氲着淡淡香味,奔忙的蜜蜂在不停穿梭,嘤嘤成韵。我试图透过紫藤花的缝隙,仰望天空,但天空无迹,满眼都是紫色的花朵。
哦,这样的感觉曾经有过,在哪里?我静坐廊中,开始记忆深处的检索。
浅紫色芬芳慢慢漾开,浅紫色记忆淡淡而来。青春的记忆中,有一长廊曾陪伴我们走过初、高中时代。那时,我们视紫藤长廊为乐园。只要是课间,我们就在长廊下追逐玩耍。当然,也有特别爱学习的同学,会静静地坐在长廊的一角,翻看着自己喜欢的课外书。
青春的记忆里,那个扎着马尾巴的女孩,如紫藤花般淡雅,静静伫立花下,轻声吟诵汪国真的诗行。偶或,我们的玩耍打扰了她,她总是莞尔一笑,亦如紫藤花开。或许,朦朦胧胧的情感在紫藤长廊下倏然生长,却从未开花。心灵最柔软处,便藏着那浅紫色的女孩。那浅浅的紫色,笼着整个青春时代。
后来,母校异地重建,紫藤栽了刨,刨了栽,我们的青春仿佛变成碎花遍地,孤魂遍野。多年不回母校了,也无母校可回,但灵魂深处,那廊还在,那花还开。淡淡的伤感,浅浅的紫色,经常在梦中醒来。
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上天安排,转身乡野,那所学校,竟有紫藤长廊。带着不安与落寂而去的我,心灵瞬间找到了依托,是青春的回忆,还是心灵的抚慰,不得而知。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去往乡野,恰逢九月。紫藤长廊浓荫蔽日,小坐片刻,倒也舒爽。那感觉恍若回到了青春时代,踩着遍地光影,我在追逐一场不属于我的梦,但又是我必须要走的路。
喜欢在每一个清晨或傍晚时分来此闲转,我什么都可以想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抚摸着碧绿碧绿的叶,我想听一曲沙沙叶语;触摸盘龙奇崛的干,我想感受时光静流。慢慢的,那颗不安与落寂的心开始释怀,整理思绪,我渐渐明白,这一切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既然如此,何不安然静守藤萝花开?那时的紫藤长廊总会带给我点点惊喜。那小小花苞偷偷探出脑袋,那浅浅微笑兀自蔓延,渐次成瀑。紫色的瀑流亦如生命的长河,漫溢着浅紫色的歌谣。风动花摇,如紫风铃,撩拨着阳光,也挑逗着我的感官。紫藤长廊顿若扑朔迷离的山洞,徜徉其间,听叶叶私语,看花花争艳。那淡淡的芬芳,浸润魂魄。人,似乎也变成浅紫色的。淡淡的欢愉,浅浅的紫色,倏然在心头漾开。
沉醉,在这浅紫色的芬芳中。曾经的不安渐渐消退,曾经的落寂如过眼云烟,剩下的就是欢愉。细细想来,若不置身乡野,哪有闲情赏花;若不置身乡野,哪会观照自己;若不置身乡野,哪有这般反思自己。
眼前这漫枝繁花,与记忆中的紫藤花不断重叠、重叠,不停交融、交融。不管身处何地,紫藤依旧花开;不管经历怎样,生活终将继续。其实,花和人一样,有落寞时的孤独,有张扬时的狂放,落寞也好,辉煌也罢,这不过是人生的常态。
坦然面对一切,若心有灿烂千阳,人生何惧风霜?淡淡的惬意,浅浅的紫色,我迈出了坚实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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