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身离开，不等火树银花
作者：幺儿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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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想过一万种离开的理由，一万种离开的场景，但没想出来。于是便有了去年“你不相信一辈子的工作，我证明给你看”一篇小文。然而就当我发出离职申请邮件的时候，我深深吸了口气，摸了摸胡渣未尽的脸颊，被自己打得好痛。
没错，就如很多网络总结规律一样，春节后是就业招聘大潮，而春节前，是解甲离职的大地震。所以，我是辞职了，本就单身狗的我，似乎着实又少了些倚靠，多了些萧瑟。再过两天就将举国欢庆，夜空亮起千万火树，在这之前，背身离开。
前些天和大师姐聊着辞职，我在出租车上压低了些声量。她问我，语气不是很好，其实还是舍不得吧？
想了想，自以为圆满的回答：
“终究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了吧。”
大师姐鼓励我说我是个天生的自由职业者。在我涉世未深的时候原以为这是对一个没工作的人委婉的表达，却充满不屑。渐渐明白其中含义之后，我也确实觉得我适合找这样一份工作，笑着接受这个中肯的评价，内心却明白：
“真的舍不得。”
（二）
我一直以来信奉的做人做事原则，即为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而在这份工作中，我接触了太多喜欢的人，也做着喜欢的事。可就有一条定律叫做，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到对的人。结局都一样，还好过程很享受，马上就要结束北漂生活了，回到没有暖气却满街是火锅的成都，哪个更好呢？
朋友留言给我：写写你的北漂吧，那会是很有意思的回忆。如果他和我语音的话，我无论如何肯定都会听成，谢谢我的北漂吧。纵使北上广不相信眼泪，但北漂还是有很多，能让你笑出声来的艰难日子。
（三）
还记得当初我被调来北京，也是总部特别着急的决定，所以找房子成了我最棘手的问题。我是一个能坐着绝不站着的超级懒汉，四体不勤说的就是我的人生常态。这就让中介给我介绍的第一个房源就被我签下：和公司在一条地铁线上，50分钟路程，独立主卧带卫浴，室友不是老太太就是两对夫妻，我当然乐意接受。总想着夫妻不会闹腾，老太太能时常可怜可怜我，帮我收拾收拾房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每次一回到家，便是关门趴床，闷不做响。在第二个月最后两天老太太才终于逮到我问我姓什么，那也是我准备搬家的前两天，这都是后话。
我比较习惯晚睡，因为夜晚才能给我很好的充能和思考的时间。有一天晚上我正看小说起劲，却听到门外老太太拉着另一房的小太太聊天，小太太应该是三十岁左右的那位已婚女士。他们吐槽着另外一对年纪较轻的夫妻。
老太太一副北京老太的气势，本着说你是为你好，说你是为国家挽回局面的红色本心，一把辛酸泪：
“太不像话了，我都替他们收拾多少回了，每次做完饭，没吃完的不放进冰箱，不洗锅碗瓢盆。有次我一闻啊，您猜怎么着？都搜出味儿来了！”
小太太话却不多，口音明显外地人，天色已晚，可能有些犯困，只是用是吗、真是、不讲道理来回应老太太。
“您说同住一屋檐下，就不能收收自己的小性子吗？厨房那是公共地方啊！”
老太太义愤填膺，我在门内的另一头也大致回想出，有时候路过厨房看见的那些惨不忍睹。
“嘿您还别说，这新来的小伙人还挺不错的！”
我一听来了兴致，要说之前和老太的接触，那真是不多。她老爱晚上出门遛弯回来忘带钥匙。卧室有窗的只有我和她的房间，所以每次她都会突然敲打我的窗，我躺在床边，总能惊起一身冷汗。后来我都不开灯，怕她知道我在家，我便能安心看电子小说。我倒是要听听我就怎么个好了。
“您看这小伙，我问他要不要给他挪个柜啊箱的，他说他不做饭，都让给我。哎哟我这把年纪了有啥好让的啊。他也不说自己拿来用做别的，这一看就是有教养啊，不占人便宜。”
“然后您再看他住进来这段时间，您能听见声儿吗？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啊，能这么安静不容易啊！我给您说姑娘，以后您要再和别人合租，就得找安静的啊！”
听到这里我的内心还是有些莫名感动的。
从小老妈让我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不愿意去争，去表现，总以为是你的总是你的，该被看到的会被人看到，但工作以来的很多现实问题让我不能不重新审视这种做派。直到老太太的这些赞许，让我觉得自己长期坚持的一些做人原则并不能丢。至于老太太后面说的无非又是继续给小太太列举以前遭遇的闹腾租客，我也没往下听。只是在这之后，每当回到家，天黑了，我都会把灯打开，善良的人都需要家里有灯，需要有人在等。
很多时候我总觉得现实会抹杀掉我的很多本性，告诉我很多不切实际的坚持都是理想国里才会存在的东西，这叫教你重新做人。不过也有些时候，总有看上去很傻很天真的人，能够在被磨灭掉初心之前，得以善意的提醒，让他知道这条路虽然辛苦，但终点并不是虚无的乌托邦。 或许改变了的叫成长，没变的叫归真，很幸运的是我遇到了后者。在职场上我被很多真朋友提醒过不要太傻，但又有几次有人真的会说“做你自己就好”来得更让人舒心呢？
（四）
在北京时间也不长，记得有一件事给我的印象特别深。
大师姐组织了聚会，在她男朋友的婚礼工作室开个亲友之间的party。工作室很大很漂亮，不过出了地铁站过去不太好打车。当时我手机里正好因为内存删掉了所有的打车软件。大师姐云淡风轻的告诉我，外面都是黑车，我随便叫就行，十块钱。
要知道北京出租车的起步价都是13啊，黑车这么便宜？
出了地铁站，口子上全是捂得特别严实，双手带着手套却还使劲儿搓的黑车司机，逢人必问：“走吗？上哪儿？”
我不太相信沿途会没车，便装作对这一带很熟的样子，在夜幕降临时自己昂首阔步向外走。结果走出上百米，已经青黄不接人烟罕至，没穿秋裤的我只能往回，看着同样和我有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司机，不太自信地问她：
“江龙婚礼工作室，您知道吗？”
原来是个女司机，大声爽朗地对我说：“得勒走吧！”
我还是有些担心弱鸡的我会被彪悍本地女司机虐，比刚才更小声地问她：“多少钱啊？”
“就十块，我顺路回家，走吧！”
我忐忑的坐上车，我认不来车，不过那车没比当年在成都大平原上盛极一时的小奥拓舒服到哪儿去。但司机确是极爱聊天的。
“小伙去那儿干嘛啊？要结婚了？哦，聚会啊，真会挑地方，肯定装修特别好吧，一婚礼工作室呢，能不好看吗！”
“送完您回去，我就回家看电视去，今天忒冷了，不想拉活了！”
我承认我在对于民生问题的关切程度上能克服我一切的心理困难。
“那您这一天生意行吗？”
问别人收入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我还是很想了解一些不为人所熟知的行业情况，总觉得我是光荣护旗小记者。
“嗨，也就那样呗，好的时候七八百，不好的时候两三百。我们这种车，一般都接熟客，一会儿我给您个电话，下次用车可以叫我。
我以前也是在正经单位上班的，后来不做了。谁去受上级的气啊？反正我本地人，有房我怕啥呀。老公也支持我，反正不都是赚钱吗，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你看我现在，也不用管朝九晚五，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起。晚上不想干了，找个顺路的就一起回去了。这才是生活嘛！比起那些在北京努力奋斗的，我至少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起早贪黑，好歹自己做主啊！
嘿您还别说，还好我老公支持我，他要反对的话，指不定不要他了。”
最后女司机的一句玩笑玩倒是把我逗乐了，我劝着她千万别想不开，这年头单身那么多，别往坑里跳。她对我的调侃也挺乐呵，一路上又和我聊了很多她的人生哲学。
我不知道她算不算北漂，如果算，她可能就是所谓的北漂失败“衣锦还乡”的那种人吧。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支持她的生活方式，毕竟我能举出很多反例，比如女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圈，才会就自己的社交圈。但同时我又觉得他人的人生不容我置喙，因为这只是她个人的选择。
想想，总有人告诉我，北京是一个充满机遇的城市，你总能找到最适合你的。确实，人生便是充满了无数机会，或者说，是无数分岔口，让你去选择，只是在北京，多一些。
我在想，我是不是被这些机会缭乱了眼，以至于忘了总有一个选择叫做回家。现在的我总喜欢给自己做出很多规划，三年，五年，犹如一条条小路，继而又变成一条条小巷。然而从一开始我就忘了，可能存在着另一条康庄大道，叫做回家。那个你仍然可以规划自己的未来，绘制自己的蓝图，勾勒自己的一生。
我不能像知乎一样答出优劣，也不去评价好坏，我记得有首诗叫《那条未曾选择的路》，年少时不懂，只知道作者描绘了一条并不为人所熟知的林荫小道。现在才知道，路，永远都在远方；结果，永远都神秘不知；当下，做出选择才是勇气。
（五）
这可能就是北京吧，这可能就是北漂吧。身在其中时，感觉自己进了围城，但总有一万种梦寐的理由再勾引你留下。继而我辞职了，因为我想北京就是想告诉我，选择自己喜欢的路，毕竟，选择比前进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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