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京都的达官显贵、商贾富豪最喜欢招举人为婿,但没想到,他一个前途大好的才子,在将军府却好像一文不值。
陆震霖一听,严母这话中满是鄙夷之意,心凉了一大截,功名他可以自己去努力得来,但是家世门庭却无法改变,或许他将来可以努力挣得一个与她家相当的家业,但不知那时她已成了谁家的夫人了。他心中如此思索,口中不禁念道:
“恨相逢无名时,给得了你少年情深,给不了你显贵身份,小姐呀!终究是你我缘薄了些!”
说罢更觉索然无味,心中黯然,若有所失,但此时再强调深情就有失风骨了。转身想走,只觉得头重脚轻,宛若灵魂出走,跌跌撞撞。
严将军见他要走,不由得怒火中烧,欲起身去拔刀,幸亏被严母生生按住了。严小姐眼见心上人被母亲逼到这个地步,再也躲不住,想冲出来。严母劝完这边,劝那边,忙了一阵子,好不容易将两边都劝住了。
严母整整衣装,坐回高坐,保持威严,眼见那年轻人就要出门去,才提高声音,严厉道:“站住!”
年轻人一只脚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知严母欲意何为?
转身轻轻行礼道:“学生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严小姐,不敢强求,这就离府去!”
严母没有马上接话,而是从座位上缓缓走下来,温和地缓缓说道:“陆公子勿怪!我家现在的荣耀,完全是我家将军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我家看重的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断然不是以门第论高下的迂腐之家。但我女儿年少,未经世事,做父母难免不放心,所以才试探了一番。”
严家父女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知道严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震霖也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道:“我明白了,夫人请放心,我这就回去好好温习功课,待我金榜题名时,便上门向小姐求亲,风风光光地娶她!”
“唉!好孩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我女儿是个福薄命短的……唉!”话未说完,却掩面而泣。严母突如其来的悲伤,让在场的人都呆住了,大将军不知夫人何意,赶紧上来扶她,却见她暗暗的瞪了自己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也跟着悲伤起来,劝道:“夫人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呀!”
“我女儿都这样了,我还保重什么身体!”严母悲极,躲在将军怀中泣不成声,还不忘责怪。
陆震霖听出严小姐不好,心急如焚,也顾不上严母情绪激动,突然就跪下,老两口子都愣了一下,焦急地道:“夫人,小姐她怎么了?”
“她…哎呀!我的好闺女呀!”严母可真是妥妥一个戏精,这话还不如不说,又呜呜的哭起来。
陆震霖见严母如此,心中更慌了,恳切地眼神望向严大将军。
“她…她…”大将军不知如何替夫人圆谎,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的,完全失去看原先的威严。
“昨日,相国夫人带着公子上门提亲,我女儿不愿意,谁想那公子非我女儿不娶,还威胁她,不仅要将她夜中私会外男的事传扬出去,还要撺掇相国在朝堂之上与我家大将军为难,我女儿羞愤难当,当夜服毒自尽了!呜呜~~”严夫人说话真假参半,又装作悲痛不已,若不事知道女儿好好的在那里,相国都要被骗了,他默默的看了女儿一眼,由衷的佩服夫人好演技!
陆震霖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颤颤巍巍的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药石无衣,命悬一线!”严母涕泪横流,真的不能在真。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们说好了的!”陆震霖只觉得心情想过山车一样,此时又跌入了谷底,语无伦次。
“陆公子,你也不要难过了!眼下我已寻得一个好办法救我的女儿了!”严夫人收起眼泪缓缓说道。
“夫人请说!救小姐学生万死不辞!”陆震霖眼神笃定。
“当真!”严母站起来,盯着他的眼睛道。
“夫人请讲!”
“南山有白虎观中有一修的神仙之身的老道,能够转气运,改命途,我将自己余下的寿命转给我闺女,她便能起死回生,或能再陪你几度春秋。”严母说得认真严肃,在场的人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入了戏。
“夫人!若是那老道真有此转命之术,把我的命也拿去,我愿与你生死与共!”大将军感动落泪,爱女之心动容,只觉得自己也能为爱女舍去性命。
严小姐和陆震霖,两个人隔着屏风,见严家父母一片慈爱之心,也都流满面。
“不,将军,女儿年幼,你得留下来,为她撑腰,倘若有人欺辱她,你好让她有个依靠呀!”
“将军!夫人!”两个人正深情对话时,陆震霖开口道:“小姐若是醒来发现父母为她而死,那往后的日子岂能快乐!”
“孩子,这世间岂有事事两全的,要救我的女儿,自然需要放弃一些东西的!恨只恨生她太晚,现她这样能给她的寿数不多了!不知陆公子可会我儿命短?”严母满眼慈爱。
“不,小姐若事知道父母为她而死,定然抑郁得安生!儿时母亲曾经为我算过命,说我有百年寿命,不如分小姐一半,我愿意她共享生命,同生共死!只是不知那道人是否真有这等本事?”
“果真?”严家父母惊诧不已,异口同声问道。
戏演到此处也该落幕了把,严家小姐深感陆公子深情,起身想出来相见,却被母亲一眼又瞪了回去,将军见状也只得做悲伤状态继续配合夫人演戏。
那陆震霖眼神笃定,深情开口道:“我求之不得!遇见小姐方知这世间又明媚阳光的一面,若往后的日子了没有她,活着也是索然无味!不如生则与她同生,死与她同路,也不妄此生了!”说罢闭上双眼,泪水缓缓流下,脸上却慢慢泛起笑意。
严家父母面面相觑,眼见女儿快要憋不住就要哭出声来,严母假装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有如此心意,我也不勉强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寿命强加给她了,也免了日后你们夫妻分离之苦。”
她缓缓走下来,轻轻扶起仍跪在地上的陆震霖,仔细端详一番,然后说道:“明晚三更,你悄悄到小姐院中来,老道士说了那时候适合作法!余下的事情我们来安排。”
“谢将军夫人成全!不知现在能否让我见见小姐!”年少时候的爱情总是那么奋不顾身,有时候恨不得掏出心来献给爱人,以此表明自己的无可诉说的赤诚,陆震霖听罢不忧反而惊喜不已。
“我们既然答应将女儿嫁你,见一面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她昏迷前曾嘱咐不见你!”
“这是为何?”陆震霖心中想不通,自己心爱的人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他。
“她曾听说,人若死了,便颜面血色尽退,形如鬼魅,很恐怖,她是怕你怕了她呀,不再喜欢她了呀!”严母没想到他会现在要见她,只得继续编谎话。
“她真傻!我怎么会怕她呢?”陆震霖囔囔自语。
“是呀!是个傻姑娘呢!你且回去吧!记得明晚三更准时来!”严母怕他不死心,慌忙送他出去。
戏终于演完了,大将军长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母亲,你这是…你怎么能骗他呢?”严小姐着急地从后面出来。
“我不骗他,难道让你来骗呀!”
“可是明晚怎么办呀!”
“是呀!还南山老道士,还转命术,真扯!那小子八成是个傻的,这也信!”父女二人都不解的看着严母。
“你们不懂,这呀!叫关心则乱!你们听我的安排就是了。”严母故作神秘的说道。
次日一早,严母就忙忙碌碌的打法人去请南山老道,准备器物,好像确有其事,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严家小姐在京中的几位闺中好友都曾来探望,只是为了配合严母演戏只好不见,要不然非得好好吐槽一下这种幼稚行为不可。
晌午,陆震霖还没有出现,马本将却先来,吵着非要将自己一半寿命转给严家小姐,说得情真意切,他的家世又好,要不是知道女儿已有心上人,严母差点动摇了。
严母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走,又不好动手赶他,只得推说要照顾女儿,便叫人关了院门,不再理会他。
太阳终于收住了最有一缕阳光,被打发上山的小斯果然带回一道人,白发童颜,清风道骨,引得路人邻居驻足观看。
三更时分,陆震霖果然准时来到小姐院中,只见院中灯火通明,两排整齐的白蜡,烛火随风摇曳。从院门一直到屋内。
此时夜已深,院中只有,只有将军夫妇,以及那白发道人。
陆震霖一进门就应道人要求,喝了好大一碗酒水,然后被安排静卧在一个睡塌之上。那道人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些天地神灵之类的话,陆震霖听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天明,太阳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心爱的女孩,正坐在塌缘上看着他,眼神温柔,担忧中带着些许羞怯。
他心中顿时暖极了,幸福的花儿开满了整个心房,此刻他觉得就算把生命全都给她,只留这片刻相处的时光也是值得的。
“你怎么样了!”女孩见她睁眼,担心的问道。
“只要你好,我就好!”他勇敢的拉住她的手,用最深情的声音说。
“不要脸!”女孩撇撇嘴,想要悄悄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只觉得脸上发烧,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你不喜欢?”陆震霖捏了捏她的手,戏谑的问道。
“父亲说,等你醒了叫你去会客厅呢!”女孩终于抽出自己的手,声音低低的,依旧不敢看他。
“我知道,是要我过去商量我们的婚事!”他依旧躺着,一脸无赖的坏笑。
“我不知道!”严小姐说罢,就往外跑,她再呆下去只怕脸都要烧成灰了。
“现在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吗?”陆震霖朝她喊道。
严小姐听见了,她停住脚步,却不答话,只是回头看着他,目光秋水盈盈,像幽深的潭水,满是数不尽的深情,绯红桃花面,一点樱桃唇。
她看着他,他也再看着她,仿佛此刻世间万物都与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