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时候家里穷,吃的最多的是妈妈的手擀面。
我老家河南,按地理位置算来是中原。我也不算正宗北方人,但仍以面食为主。
俗语常说:“起身的饺子,落身的面”。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吃面,我喜欢吃饺子,因为饺子有肉肉。
我兄弟姐妹四个,较多。因此,很多年我都是不喜欢爸妈,不喜欢关于他们的一切，觉得他们不爱我。
初中开始,爸妈就离开家乡去外地打工了。当年,十几岁的我,满怀怨念,他们肯定是不管我,不要我了。成绩前几的我,开始胡混。上课从来不听,睡觉,去网吧,打架,看网游小说。当年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还要我自己干嘛!
那次,逃学时,下雨了。冰凉的雨滴,啪啪的打在脸上,不知是不是中二病犯了。当时,告诉同学想死了。有种生无可恋的自弃感,想自杀。同学却只说句话:“我不会想到死,若是我死了,我爸妈多难过啊!我还没照顾爸妈呢!”之后,相对无言。
因为冷,她带我去吃面。暖暖的面汤,不但温暖了胃,还温暖了心。是呢!我从来不曾为爸妈做过什么,有的只是埋怨。
后来,高一那年。爸妈回来看我,妈妈一脸欣慰的摸着我的头,我牵着她的手时才觉得这是曾经为我做过饭的手,这是我妈妈的手。我隔这么多年,在牵着她走,忽然很想吃一次手擀面。
二
小时候,每次,中午从学校回到家里。放下书具,转身到厨房,便能看到妈妈开始做面了。
她一边利落地做着做面的三个步骤:和面,擀面,切面。一边吩咐我去洗菜。等我把葱,西红柿,青菜洗好,她已经擀好面了。只剩下最后的一个步骤了,切面。认真工作的人最美，有一种最美是妈妈为你做面的时候。此时,切面的妈妈手起刀落,行云流水。犹如古时的女侠意气风发的在自己的地盘做自己爱做的事。最后,炸出葱花的香,做好西红柿鸡蛋的汤,放入青菜。一碗口感劲韧,面香浓郁,营养健康,强身健胃的手擀面就好了。
那些年,我很讨厌吃手擀面。觉得它是最廉价的,最简单的,再好吃,在我眼中也不如花钱买到的好吃。我总想着吃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三
到现在,我吃过意面,吃过拉面,吃过重庆小面,回头却发现,妈妈的手擀面不差。
大概是从大一那年的假期开始回家帮爸妈做饭。起初,老妈总是说:“你连做饭都不会怎么办呢?将来嫁人了怎么办呢?”这种担忧,让我都快对嫁人恐慌了。难道将来娶我的那个人是想我当他家女佣吗?
但过往的乖巧又让我很用心地去学做饭。那次,爸妈工作回来,很累了。我就炒点菜,下那种挂面吃。当我最后把火关了,爸爸去吃饭时,我才知道,根本没有熟,面心还是硬的。当时,饿的眼都绿的爸妈,脸也绿了。
我忽然觉得很难过。不知是委屈还是什么。那天下午,我偷偷哭了好久,最终想到为爸妈做手擀面。
四
真开始做了才知道,当年自己真欠揍。那些年，妈妈是用了多少心，用了多少力，才为我擀出那一碗碗手擀面啊！
看了很多年,一直觉得很简单的事,到现在自己做的时候才知道,眼睛总会欺骗人的。和面不是简单的把面和水掺在一起,而是要均匀,要硬气,之后的口感才会劲道。和面的最高秘籍是:面光,盆光,手光。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擀面,这是费力气的一个步骤。先把擀杖准备好,把和好的圆圆的面团,拍扁。用擀杖向周围先擀几下,使面团面积扩大,最后,用擀杖把面团卷起来。一下,一下的用力向前擀到薄厚均匀。妈妈总说,她五分钟就可以擀好的面,我得擀半个小时。嗯,半个小时就半小时吧。
最后,切面。这是最考验刀功的时候了。
直到现在,妈妈说我勉强算及格。
手擀面的汤很重要,但却又有很多种,不同的汤汁不同的味道。有次,寒假刚回到家里,我说:“咦!妈妈的手擀面就是和外面卖的别人的不同。”当时,爸爸说,“那是当然,这是妈妈的味道,卖的手擀面都是阿姨的味道”。
我好像爱上了那个味道。
妈妈总开玩笑说:“我把我满手的污秽全和在面里面了,你们还是吃那么香。”是呢,不论你把什么和到面里,我们都吃着很香。
像妈妈做的这种面,我可以吃两大碗,吃到脖子那里,还觉得想再来一碗。其他面,勉强不饿就够够的了。
我私自坚信:世上只有两种手擀面,一种是其他人的手擀面,一种是妈妈的手擀面。
后来,我变成一个爱到处跑的人,但最爱的却不是起身的饺子,而是落身的面。最幸福的是,回到家里,妈妈问一句:“饿不饿,我给你擀面吃。”
现在,爸妈都年过半百了。他们不能吃太好的东西,反而手擀面是最好的,营养健康,强身健胃。现在的我也可以很自豪地问爸妈一句:“饿不饿啊,我给你们擀面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