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新人新事新办法
上海——杭州——苏州,平庸和张慧娘玩了一大圈,口袋里的钱快要花光的时候,那天一大早上,他们俩这才从苏州火车站买上车票往家返。
当天下午三点多钟,火车到了冈山市火车站,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笑嘻嘻地走出了火车站,喊了一辆人力三轮出租车就直奔他们自己的小家而来。
平庸和张慧娘进了他们俩的小屋里,放下东西,坐在床头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两人好像是没有什么话可说了,谁也不知道该要做些什么事情才好了。
锅碗瓢盆,煤油炉子都崭新地摆放在水泥地上,整个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新婚洞房的花烛气氛。
两人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新婚的张慧娘忽然间想妈妈了,嘴里嚷嚷着让平庸陪她回娘家,还说晚上要在她们家里吃饭。
张慧娘的提议马上得到了平庸的赞成:“行行行,走走走!这屋里连口热开水也没有,要去咱们现在就收拾收拾给你家买的那些东西,赶快走人。现在我都已经渴得要命了,食堂里的大锅菜我早就吃腻歪了,你妈妈做的菜挺好吃的,晚上在你们家里吃饭,那真是太好啦!”
平庸的嘴里一边说着话的时候就已经站起身子,张慧娘麻利地收拾收拾给她们家里人买的东西,一件一件地装到一个皮革提包里,张慧娘提着包,平庸锁上屋门,两人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单身宿舍大楼,平庸到车棚里推出已经落了一层灰尘的自行车,他插上车子,从车座底下掏出一块脏不拉几的抹布擦了擦自行车,一身稚气的张慧娘提着包,笑眯眯地坐在干净的自行车后座上,平庸骑上车子,双腿用力地蹬着车登子一溜烟地就往张慧娘的娘家蹬去了。
这一路上,平庸和张慧娘都兴奋的不得了,平庸嘴里起劲地唱着,张慧娘嘴里小声地附和着:“风吹着杨柳唰啦啦啦啦啦,小河的水流哗啦啦啦啦啦,谁家的媳妇走呀走得忙呀,原来她是回娘家。身穿大红袄,头戴一枝花,胭脂和香粉她脸上擦,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咿呀咿得儿喂。一片乌云来,一阵风儿刮,眼看着天上就要把雨下,躲又没处躲,藏又没处藏,豆大的雨点往我身上打呀,咿呀咿得儿喂。淋湿了大红袄,吹落了一枝花,胭脂和花粉变成了红泥巴,飞了那只鸡,跑了那只鸭,吓坏了背后的小娃娃呀,咿呀咿得儿喂。哎呀,我怎么去见我的妈。”
张慧娘的妈妈一见新婚的女儿和女婿回来了,顿时很高兴,连忙倒茶让水的问寒问暖,问了问两个人几句闲话之后,这才知道两人是刚刚下了火车,平庸他们家里的人还不知道他们俩都已经回来了的事情,老人的脸上立马就不高兴了,吩咐平庸马上先回家里去告诉自己的父母,在天黑透之前一定得把新娘子接到他们家去,嘴里还嘟囔着说,这是结婚最起码的风俗习惯,你们家里就是在简单,这件事也得赶紧先回家去办,等等,等等一些埋怨平庸和张慧娘的话。
平庸坐在沙发上竖起二个耳朵听着他岳母的埋怨,不断地朝着岳母点头,嘴上还不停地应付着唠唠叨叨的岳母。心里却寻思着,岳母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多的事呢,我们俩的事情由我们俩来办,我们俩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哪里来的这么多旧风俗,哪里来的这么多破讲究。还最好要有一辆汽车,这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上哪儿借汽车去呀!这些年来我的生活习惯是三点一线,工厂、宿舍、食堂,一般情况下,很少到厂子外面去玩,除了车间里的工友之外,过去的朋友、同学几乎都没有什么密切的来往了,我没有一个熟人,也没有一个朋友是开汽车的,借车,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大难事。
平庸心里想归想,不高兴归不高兴,可岳母的话他得听呀!如果他不听的话,张慧娘会生气的。
平庸违心地挤出一脸笑容,装作挺认真的样子,坐在那儿耐心地听着他岳母穷叨叨了好大一阵子,他岳母都说了一些什么话,他基本上都没有听清楚,因为他的耳朵听到张慧娘的大姐在里屋里埋怨着张慧娘:“你这个丫头是怎么搞的?还有没有脑子?怎么做事这么荒唐。你走也不提前和家里人说一声,回来也不提前给家里打个电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做事还是想起一处是一处,真是少根筋。你说登记就偷偷地去登记,你说旅游结婚撒腿就跑,简直是反了你啦!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不是我说你这个丫头,你这不是把结婚当成了儿戏吗?你看看你这个婚事让你给整的,像个什么样?你自己说说看,你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着?啊!你个半吊子,真是一对半吊子。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真是都快让你给气死了……”
平庸也不知道张慧娘这个口快心直,蛰拉毛子似的大姐是有意地让他听见她所说的这一番话,还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地在数落、责怪张慧娘不懂事,反正她大姐的那个破嗓门挺高的,弄得平庸的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不是个滋味,他自己是怎么走下楼梯凳的,是怎么骑上自行车离开张慧娘她们家那栋楼的,他都迷糊了。
平庸不紧不慢地蹬着自行车,一路上气愤地寻思着,慧娘这个蛰拉毛子大姐可真是爱管闲事,她这哪里是在数落慧娘,她这不是明明地在说我吗?这回可好了,我在她的眼睛里成了一个二半吊子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啊!真是的,我又没有结过婚,我怎么知道什么事情该办,什么事情不该办呀!再说了,人家慧娘从来也没有说过我什么不是,你一个当大姐的,你说你来的这是哪一股子邪劲呀!结婚是件新事,新事就得新办啊!既然是新办,那还管它什么风俗不风俗,传统不传统的。新事情新办法,就是那些神仙、活佛也不知道新事情究竟是应该怎么办才好啊!一对新人办出来的事情,那就是新事,这有什么不对的。我们俩的事情,我们俩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关你这个蛰拉毛子什么事呀!
平庸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的寻思着,不知不觉地就已经快要骑到他们家那栋家属楼的大楼跟前,在楼道头的大路上遇到了正在回家的小妹妹平静,他就把刚才在张慧娘家里他岳母吩咐他的那一些话,简要地跟小妹妹说了说。这个时候,他的大妹妹平凡也下班回来了,正好遇见了平庸和平静兄妹俩各自扶着自行车站在那儿说话。
平静一见她姐姐平凡来了,就连忙将她哥哥平庸刚才和她说的那些句话,像鹦鹉学舌似的,一五一十地都向她姐姐学了一遍。平凡听完平静学给她的话之后,二话没说,喊着平静掉转自行车,头也没回的就赶紧找熟人借汽车去了。
平庸自己推着自行车往家走,刚刚走到他们家楼门洞的大门口就碰到了蒋大保。他们兄弟俩站在楼门洞前,唠了一会儿闲嗑,平庸就把自己已经结婚了的事情告诉了蒋大保,蒋大保说了几句祝福平庸的吉利话之后,就说一会儿到他们家来喝喜酒,两人临要分手的时候,蒋大保随便问了平庸一句:“哎。平庸,你们家准备鞭炮了没有?”
平庸站在那儿愣了一愣,看着蒋大保说:“嗳呀!我忘了!没有啊!你看这天都快要黑透了,这可怎么办呢?”
蒋大保一看平庸有些着急了,就笑了,笑着对平庸说:“你这个人呀!从小说话办事就和别人不一样,总是怪怪的,挺滑稽。你别着急了,这事也真巧,我还记得我们家里还剩一挂去年过年的鞭炮,我现在就回家里去给你找出来,你在家里等着我,汽车一到,我就在楼下放鞭炮给你迎接新娘子,今天晚上你得敬我几杯喜酒,好好谢谢我才行。”
平庸的父亲家住在三层楼上,平庸上了楼,进了屋,他父亲和继母见到平庸顿时都吃了一惊,父亲问平庸什么时候回来的,平庸说刚回来不一会儿,就顺口把平凡、平静姊妹俩已经借汽车去接张慧娘的事情说了。他父亲和继母异口同声地数落了平庸几句话就忙活着做饭做菜去了。
平庸的继母在厨房里一边忙活着,一边朝着平庸的父亲嘟嘟囔囔地埋怨着平庸:“你看看,这都已经是结婚的人了,办事情怎么还这么没头没脑的不着调,人家不知道的话,还得说是咱们老两口子不管他的事,这让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人怎么看我们老两口子……”
平庸他继母的那一些废话,从平庸的这个耳朵眼里飘进去,直接就从另一个耳朵眼里飞了出去。
平庸站在厨房门口笑嘻嘻地看了他继母一眼,一声不吭地走进客厅里,打开他们家新买来的14寸的黑白电视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等着张慧娘她们。
蒋大保在楼下放完鞭炮,平凡、平静和张慧娘说说笑笑地上了楼,她们三人进了屋里便连忙收拾桌子,端菜的端菜,端饭的端饭,一会儿的工夫就摆了满一桌子,八个菜一碗汤,标准的一桌喜宴。
尽管喜宴上的猪肉不多,也没有什么鱼,可他们每一个人都吃喝得挺开心的。
夜深了,酒席也散了,平庸骑着自行车驮着满面春风,性情随和的张慧娘,优哉游哉地回到了他们俩那间还没有什么烟火味的小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