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海角七号》的意义
文/江北客@伏羲梦蝶@千江寻一客
情人节的这一周，有两部文艺作品让我流了眼泪，一部是小仲马的《茶花女》，另一部是范逸臣的《海角七号》。
日子如海风掠过海藻般一天天过去，我的心也在风雨中变得坚硬，不太容易落泪的。之所以落泪，无非是因为触动了某些心事。那些心事就好像潜藏在深深的海底，因了文艺作品的缘故，它们被发掘发见了出来。我是个容易触景生情的人呢。原来流泪，也可以是一种幸福的。
茶花女的故事这一篇就不多说了，或许会再摹一篇，《〈太阳照常升起〉和〈茶花女〉》。身无彩凤双飞翼，这两部作品，都与巴黎有关。我觉得，海明威和小仲马，在艺术心灵上有灵犀相通的地方。
还是来好好说说《海角七号》……如果说，《云水谣》已经让我们初步领略了青山秀水的台南乡村风情，那么，《海角七号》则让大陆观众又深刻体验了一番宝岛台湾海景小镇恒春的风土人情……《情书》这首歌，在看《海角七号》之前我就已经听过了，觉得曲子很好听，就好像吹拂着海风，你可以说它是咸咸的……这味道尽可以由你自己说……你自己听出了什么样的味道，那它就是种什么样的味道……只要那是种让你感动的味道。
《情书》的故事我们说得太多，记得念大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日本的电影，就是叫做《情书》。可是情节已经记不清了。可是，“人间饮酒未须嫌，归去蓬莱却无吃。”——有必要记清么？
可是，“就这么想想不也很好吗？”
“试登绝顶望乡国，江南江北青山多。”——关于情书，印象中最为深刻的绝顶之作应该是徐志摩为陆小曼春蚕吐丝的《爱眉小札》，和郁达夫为王映霞蜡炬成灰的《日记九种》。
只可惜他们的故事，都是以悲剧收场。其实悲剧的肇因，无非都是根源于物质。
现实物质生活的窘迫，枯萎了精神的花朵。不是么，爱情就是那一朵唯美的花朵。它绽放时，多美好啊！在唯美的精神世界中，它可以盛放于海市蜃楼。
只是，在无情的物质世界中，它最终还是要跌落尘埃之中。尘埃之中，还能开出欢愉么？
《海角七号》中，六十年前日本教师和友子分离的原因，不论是经济的，还是政治的，总之，是物质的，现实的。总之，不是一个“穷”就可以解释和描绘的。
一艘巨轮缓缓行驶在台湾海峡和日本海之间的茫茫海域上，将这一段“泰坦尼克”式的航程提升到了“曾经沧海”的高度。缠绵悱恻的缱绻词藻，让人在沈吟吞吐之间不禁想起了何韵诗《梁祝下世传奇》音乐舞台剧里的那一首《十八相送》，“航程完结，荡回岸边，又寻藉口，拖多半天，话长路短，走到那边，又不想告别，再送远点……这一双爱侣，差一点却未算。”
一封封“来不及说的含情脉脉”的情书，雪片般飞来，却终究无法填满那片思念的大海。就算“描写出彩虹”又如何？那一道彩虹，终究无法连接小小恒春和偌大东京的距离。
海面上的风景很美。海水蒸腾到海面之上，形成五颜六色的云朵。海面上美丽得无以伦比的云朵，终究，还是会被海风吹到恒春这个台湾小镇的上空，化为雨水，降落在大地之上，滋润着这块平凡乡土上普普通通的饮食男女。
于是我们看到了，粗鲁凶悍的镇长，温柔地牵着老公不知所踪的阿嘉妈妈的手；修理工身份的鼓手，暗恋着有三个孩子的老公还没死的活色生香的丰腴老板娘；玩命推销马拉桑的客家高个子，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一把将酒店的前台女接待抱了个旱地拔葱。
这些才是属于平凡人间的雨水甘霖。没有理由，就说海水比雨水高尚的。
只要是爱的雨水，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那些情书，或许可以描写彩虹，却化不成人间的阳光雨露。
“一直到邮差走遍千万个门口，这些信才想起了流浪的理由。”
那么，邮差身份的失意摇滚青年阿嘉（范逸臣饰）和在异国他乡孤身打拼的新生代“友子”（田中千绘饰）之间的爱情呢？是海水，还是雨水？
我以为，在那一个朦胧酒醉的夜晚，月光和啤酒化作海水，也化作了雨水。那一夜的缠绵与温存，是雨水的滋润。而醒来的友子，静静阅读了那一封封情书，又从中领略到了海水的滋味。
如果，阿嘉只是为那个海角七号的地址写一首《海角七号》的歌，那么他和友子之间，或许也不过是一夜海水与潮汐的回味吧，因为友子可以回日本的，在海的那一边，有一份更好的工作在等着她。
可是，阿嘉在上台之前对友子说：“留下来，要不我和你走！”
所以，让我们祝福新生代的友子吧，就像林夕填的《爱情转移》的最后一句——“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情人节的那天，我写了一首诗，写给茶花女玛格丽特，我觉得，也可以送给《海角七号》里情书的收件人。在法语中，玛格丽特是雏菊的意思——
你的心是一颗钻石，
只是，染了些风尘。
我愿意，用我的泪滴，
洗你心上的尘。
钻石的棱，磨破了我的舌尖，
我于是，品尝到爱情的鲜血。
属于我的，也属于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那是庄子的境界。
我想，住在海角七号的友子情愿听到的，是一首凡人歌。
所以，还是相濡以沫吧。只希望，有天好好梳你的白头。
只希望，有天好好数你的白头。
09年2月14日 钓于沪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