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清明节,像往年一样,我仍旧没有回去。给家里打了电话,得知两个姑姑和父亲在前几日便去爷爷奶奶那扫墓了。想想,奶奶已经离开好多年,关于她的记忆,也是模糊的很,只得慢慢拼凑。
从小,奶奶就特别喜欢男孩子,那会,爷爷喜欢去河里钓鱼,偶尔觅得几只小鱼,回来奶奶就把它烘干了,过几日,兑上水炒几下,便是一顿难得的美味。要知道,那个时候,耕地是按人头来分的,粮食的收成也不太好,加上还要还粮的分量,作为农民的我们家,根本吃不上什么好的饭菜。接着,奶奶便偷偷地把我哥叫过去,关上门,享用这大餐了。若是不幸被我看到,必然是强行要去抢菜吃的,也不知那会哪来的蛮横劲儿。
待我长大些,哥哥已上初中,而奶奶因年纪渐长,慢慢变得神志不清,最后活动也不太利索了,整日躺在床上,偶尔的大小便,也变成一件费力的事。于是,一日三餐,就成了我每天盛在饭盒里,拎过去给她吃。
记得有一次,不知是过什么节,反正是夏天,我去老屋那儿把奶奶接上来,一起吃中饭,她坐在长凳上,干枯的手使劲地抖着,菜夹到,又滑了下来,夹了很久,愣是夹不住。见状,父亲用一个小碗,把菜夹好,放到她面前,她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好像嘴角微有笑意,我已记不清。饭后,我去商店买了一支绿豆冰棍,塞到她手里,我跟着她的步子,走得很慢,正午的太阳,把冰棍都照得虚脱了,融化下来的汁不停地往下掉,她忽然把冰棍往我的方向递,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听不清,但我懂,她是想让我尝尝这冰棍,这么热的天,也好凉快下。我有些诧异,如今的她,虽然愚钝,话也说不清,但也知道叫我,放在以前,作为女娃的我,是没有这个待遇的。然后,我把冰棍轻轻往回推了下,示意说“我不渴,这专门买给你吃的”。她笑了下,我们接着往前走了。
后来的某天里,奶奶已经不行了。我未曾见到最后一面,那会还在读小学,父亲说,怕我太小被吓到。只记得出殡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我看着他们在那举行着出殡仪式,一路上,两个姑姑哭得撕心裂肺,而我,该是没有哭的吧。
这几年,陆陆续续从两个姑姑那儿,听说了一些奶奶以前的事。她说,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女儿,因为那会闹革命,地主全被打掉了,于是,她在十一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随着自家大伯生活。后来,嫁人,离婚,又嫁给了爷爷,爷爷年轻时喜欢去沙里淘金,多少有些收获,可是奶奶从不会管家,有钱时大手大脚,没钱时饥肠辘辘,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还有一点,奶奶从来都是重男轻女,那会,生的最小的孩子是我父亲,从小,什么都顺从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上头几个孩子,也通通是任他欺负的,谁都不敢还手,毕竟上头有个强势的奶奶。后来,到了二十岁,也不知怎的,突然转向,各种说我父亲的坏话,脾气怎样不好啦,怎样没良心啦等等。但,以我这二十多年来对父亲的了解,脾气不好是真的,嘴巴也特欠,但是心还是很好的,从来不争,清清楚楚做着自己。
“怎么办呢,自己是越来越老了,可是看着你,还是个孩子”这是母亲在电话里转述的父亲的话。我戏答道:“都多大的人呐,还是孩子...要真还是孩子,就成孩子精啦,哪有这么大只的孩子,你叫来给我看看,哈哈~”其实,心里早已翻腾,一定是自己还不成熟,才会让他们担心。所以,要学会承担,努力生活。
有些记忆,隔得太久,已经模糊。只是在后来的岁月里,偶尔想起,竟也止不住地泪流满面。时间的不可逆性,在这时才体现得淋漓尽致。奶奶的故事终不得完整,希望在另一个时空,那些离开的人,没有病痛,无关生死。
这些年,来来回回遇见好多人,也不断在告别。有人说:面对告别最好的态度就是-好好告别。如若相遇,请温暖陪伴;如若离开,请好好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