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睿航妈妈体型微胖，步伐矫捷。我和她穿过五中的门卫室，步入宽阔的林荫大道，再右拐，就看到了2121班所在的“尚远”教学大楼。我掏出手机看了时间，正好下午三点。离我们要“窃听”的地理课还有半小时，这里正在进行的是下午第一节课。我和胡睿航妈妈临时约定，先不去2121班所在的四楼，免得孩子发现，暴露家长身份。到了二楼，我们就各走一头，随便逛逛其他班级的课堂。

我独自径直爬到三楼。在坡道里，我给一位下楼的中年女老师让路。她留着干练的短发，神情矜持。腋下夹着书本，手里摇晃着黑色戒尺。接着又碰到俩位年轻的女教师，腰里都别着上课用的小蜜蜂扩音器。到了三楼，我从钉在墙上的班牌上看出，这一层楼都是21级大A班。走廊里静悄悄，可以听到从门缝里传出来的老师讲课声。狭长走廊中部的那间教室，突然爆发出孩子们跟读英语单词的声音。窗帘都遮得严严实实。虽然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但从静谧的门廊、老师清晰的授课、轻手轻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老师，都可以想象，这里的老师严肃，这里孩子专注。在听课结束后我再次回到这里，所见所闻更近一步证实了我的看法。

三点一刻2121班地理课准时开始。我和胡睿航妈妈在四楼2121班教室门口汇合。我们打算在教室外面听听动静。前天的地理课，冯老师告诉我们，因为太吵闹，邓老师只上了一半，剩下的时间都讲纪律去了。然而此刻，我们却听到教室里格外安静，和楼下的大A班没区别。正当我俩觉得意外时，走廊里冯老师迎面走来。她体形消瘦，神情显得疲惫。和我九月份军训场上见到的年轻漂亮，精神抖擞判若两人。我想，这班顽皮的孩子们真是浑然天成的催老剂啊。

冯老师在窗户旁停下脚步，朝教室里观望了片刻。

“二位家长好！你们来啦，”冯老师朝我俩微微一笑，说，“昨天我恨整了课堂纪律，看不到那个乱样子了。不如到教室里面去听听课吧。”

冯老师从她的办公室找来一张带靠背的学生椅，加上教室里现有的一张塑料方凳，我和胡睿航妈妈就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开始当起了旁听生。

在我们进教室的那一瞬间，有几个机灵的孩子就回过头发现了我们。教室里似乎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些孩子交头接耳说了什么，但很快就安静下来。邓老师是个非常年轻的姑娘。她戴着麦克风，正在讲解欧洲的地理知识。她的声音悦耳清晰。她重点强调了欧洲地势是“南北高，中间低”，并在大屏幕上指出了阿尔卑斯山脉的黄色位置，这是个考点，要同学们记住。她一会儿侧着身子用油笔指着地图讲解，一会儿望着台下学生交流眼神。突出重点，忽略次要。显然这都是专业老师的标准授课形式。她虽然年轻，课却讲得老道。

我就开始纳闷：为什么这么好的老师，同学们还会吵吵闹闹？难道此时此刻，同学们专心致志的听课，是装模作样？幸或是冯老师狠狠整顿了纪律，还是有两个家长在场？我就开始留意我前面的几个同学的学习态度上来。

我正前方，是位身形瘦弱，戴近视眼镜的男孩子。我看到他一会看看前面，一会往往窗外。小屁股不住的在凳子上挪动。老师强调要做笔记的时候，他没有呼应。侧前方的另一位小同学，也差不多，但偶尔会把书本立起来，挡住前方的视线。当老师交代做好笔记的同学就把手举起来，他们也举起了手。类似的同学我还看到几个。他们要么在长时间摆弄笔杆，要么把下巴抵在课桌上做牙齿运动。约有三分之二的同学还是认真做了笔记。可以说，整堂地理课，老师讲得口若悬河，纪律也是风平浪静，具体到各个同学，收获的知识却大有区别。

地理课后面，是历史课。这是学校统一追加的课程。我和胡睿航妈妈出去后又进来，发现同学们正在相互背课文。历史老师是个年轻小伙子，戴眼镜，表情有些腼腆。教室里热闹非凡。一开始同学们找临近同学背，过一会儿就开始走动，前面走到后面，左边走到右边。混乱状态持续了好久。历史老师大声喊了几句，但都淹没在孩子们的吵闹中。这种状态引起了胡睿航妈妈的不满。我们到冯老师办公室，胡睿航妈妈直白表达了她的担忧。冯老师很忙，一大叠高高堆放的作业等着批改，还时不时进来学生问她或者告诉她什么事情。她一天忙乎超过十二小时。冯老师挤出时间，和我们讨论了2121班的纪律问题。这些意见暂不便公开。我认为，这些意见诚恳，有效。假以时日会给2121班带来积极变化。

下楼时，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又去了三楼。这个时候刚好下课。我看到大A班还有不少孩子在做作业，背诵文言文。当然，也有更多的孩子在嬉戏，或者匍匐在课桌上小睡。这些孩子的学习自觉性，真的让我感到惊奇。

贪玩好动，是孩子们的天性。这些天性，在西方国家是被保护的，它可以一直延伸到孩子高中毕业。但在我国，实际国情大相径庭。孩子们在初中阶段，就要面临严峻的升学压力。在七年级阶段，孩子刚过完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大部分都感受不到这种压力，往往会顺势传导给父母。父母亲怎么去面对这种压力，怎么在孩子们的天性和学习上找到平衡，怎么改善孩子的厌学情绪，是我们做父母的，抑或学校和老师，都要去面对的严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