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乡土,没有四通八达的马路,白墙红瓦的小洋房和方便快捷的私家车。后来,国家政策好了,人们有的是机会脱贫致富。每年返乡,一切是那么的热忱又夹杂着疏离。我知道,一代人的抛汗洒泪的艰苦日子,结束了。那些素时锦年里的痕迹和烙印。随着一个年代的月陨星沉,日渐淡去。一个全新的年代开启了,这是好事,可不知怎的,我却时感颓然。
那时,人们为了生活在奔波杏雨梨云的小路上,一排排青砖黛瓦是祖祖辈辈的归宿。那时,灶台的火苗会从各家各户的屋檐上飘过,化成天上的云,一朵会下雨的云。父亲种的芭蕉树像一把伞,可以遮挡风雪暴雨,心酸委屈。那时的纸飞机不会落地,石头和邮票都值得收集。
开春后,即使春雨含潮。我和大部分竹马时期孩童一样傍居檐下看飞鸟来去,白烟过屋顶。农作的人们,已然开始了耕云种月;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泥泞的小路上垂柳依依,他们便从那里探着身姿走过。去播种胚根或育苗移栽;五谷拔节育穗,万物阳和启蛰。
蝉不知雪和年少不知愁滋味是一个道理,夏天的电闪雷鸣,涨水断路都令人兴奋。六七月的天,雕刻着童年的影子;孩子们也雕刻着飞过头顶的蜻蜓和云烟。夜晚有纳凉的人席地而坐,有些人坐观风雨,有些人摇扇哼曲。夕阳里忙碌的木风车,月光下布满老茧的双手,青丝到白发,或许不过几个春夏。
天高云淡,白露未晞。即使鸟去了,叶落了,也不会有萧条落幕之感。野菊花开了,芦苇花絮在山坳处雨零星散着,我从不觉得它们孤独,反而认为那是自由。我记忆里的秋大多以阴天为主,但那样的天却是格外的清爽静穆,连躁嚷的虫子也敛声静气着。柿子红了,橘子黄了,桂花十里飘香,房前屋后有人囤红薯,有人收粮食,有什么萧瑟的呢。
星辰寥落,寒梅凌霜而来,儿时的十冬腊月是天寒地冻的。夜里,人们早早上了榻。谷堆草垛,菜心里裹着白霜,大雾四起,乡野的树木植被都显得怪谲荒诞,风雪里偶遇暖阳,倒显得岁月静好,梨云梦暖的。人们捡柴火,熏腊肉,添新衣,守岁拜年,挂灯笼冬天的乐趣如此了。
咄嗟之间,不知何时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大,故乡就越来越小,小成一个标点,名为句号。我碰见许多故人,一时之间,竟也想不起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只知道,好像已有很多年。我眼前的黄草凋零,周遭沉寂。但好在那些四季从未远去,像那些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也从未离去。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守得一岁一时的青空之蓝,也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