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家领早餐了,谁的炒面?”我已经把卫生巾塞进了抽屉里。
“是阿进的炒粉加包子吧。”阿进拿走包子开心地点头。
“还有三个糯米团,阿柳一个,晶晶一个,阿唐一个。”大家对外带的早餐都挺满意的,我坐下来,接下来得把抽屉里的东西给阿贤了,可是她还没出现。
“早餐吃完了吧,快,昨天作业没交的,老师说了,今早是最后时限了。”
“早读了,打开119页。”
“I”
“I”
“am”
“am”
我们这初中才学的英语,真的是零基础入门。
早读课领读刚完,大家基本全都休息了,作为学委还是硬撑着读了一节课,因为我一停,教室就鸦雀无声了,晚自习要是能有这自觉性就好了。
心累,停了一会,前桌的阿进转过头,“累了?”
点点头,“给你唱歌好不好。”他说话的时候,我向来只看他的眼睛。
“想跟我吵架,我没那么无聊,不懂得道歉,我没那么聪明~”边听他唱歌,我低下头看书,其实是没法看他认真唱歌的样子,太投入了,怕自己憋不住笑。
“啊,忘词了。”他抓抓头发。
我笑着把书拿到他面前,我们记这十个单词,下课后检查看谁记得准。
“啊,我一定赢你。”他在我眼里一直像个孩子,得哄着,得教。
下课铃响,才发现太阳已经照了半边操场,我抬头看见他的后脑勺,一动一动,“喂,做操回来检查。”我们并排走出了教室。
一下操拼命跑回来,趁教室空无一人,把卫生巾塞进了阿贤的抽屉。
大家开始换着批睡觉,阿进一倒,就捅捅他,看着他快倒下了,实在不忍,只好帮他提防着老师。
“阿根廷的首都是?”地理老师一拖长语调,就知道他要提问了。
“龙逾进,你说说看。”他看着桌上这一团。
我用笔头戳他的背,轻声说“布宜诺斯艾利斯”,我小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被扔家里,没人陪我玩,把妈妈仅有的几本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地图也抠出了几个洞。我一直以为自己孤独得厉害,直到有一天,忆景拿起妈妈的书,说,看看这书上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我才知道,哪怕只是谁发明了灯泡这类简单的问题,可是不知何时我已牢记,在书上哪页哪角我都记得。
他答,“布宜诺斯艾利斯。”
我暗自笑笑,他回过头来,对我笑笑,表示感谢。
我俩这么唱双簧,风光尽是他的,可是我也自得,拍档到初三毕业。
每一次老师提了问题,只要是我会的,自己会条件反射地小声回答,他就会放大我的答案,我们都喜欢这样的彼此,也是微风里小小的秘密,带些甜,我知道,他想让我勇敢一点,却又舍不得把我推出去,在我未做好准备的时候。
龙逾进,听写单词了,我也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希望我们没有差距,可以一直在一起,也是卑鄙的私心吧。
还是我全对了,他拿起草纸抓抓头,“哎哟,还是阿是厉害,我明天就可以赶上你了。”我笑笑。接下来的每一个课间都用来赶作业,老师一布置完,我尽量在课间做完,做不完就占用下节课的几分钟,阿进有时候无聊了,转过身来,把头放在我的面前,“你不累吗,为什么非要现在做完?”
“因为回家得走一段很长的路,回校直接收全班的作业,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那我给你收。”
“不用了,你别再惹我说话就行了,转过去,快。”我看他一眼。我们好得挺明显,这个时间段,青春期嘛,太容易有故事有流言了,但,我一直当他弟弟。
终于等到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等到语文老师走出教室我们就可以下课了,老姚头走出门还不忘回头说一句,“明天早上默写今天的诗词。”阿进突然兴奋起来,“莫写,莫写,老师说莫写,大家可以尽情的玩了。”
老姚头踏出一半的脚又缩了回来,“龙逾进,不要在我面前耍你的小聪明,总有一天你要栽的。”
他连连点头,“哦哦。”一脸敷衍,这孩子,绝对饿傻了。
忙碌一中午,下午课也会有一些娱乐节目,比如谈谈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小组讨论自己未来的家的模样,谁把话题讨论得好,老师也会给奖励。我就趁着这时候趴着睡一会,可是无论怎么睡都不安稳,眼睛闭着,眼珠却在转动,一直担心老师不让回家非得上活动课怎么办,等会做饭前先把菜洗了,一个锅煮饭一个锅炒菜比较快。
“吴是暖,你们小组讨论得怎么样?”严老师突然降临的声音有点故意,龙逾进小声抱怨“阿是才睡了一会儿。”
“我的话,想自己装扮自己的家,墙上要画绿色的植物,一个房间是春天,一个房子是夏天,一个房间要画秋天,没有冬天,地板要铺上绒绒的草,天花板是透明的,阳光就可以洒下来了,我会天天给它浇水……”小时候很会做梦,梦里什么都简单,什么都似曾见过。
“阿是,老师问我们讨论得怎么样了。”阿进背过身对我说,其他人却似乎陷入了我的回答里。
一整个下午因为没有午休而昏昏沉沉,最后一节课下了,才醒过来。
快步回到家,先烧火煮饭,摘菜、洗菜,想到最佳省时方案,却免不了手忙脚乱,切菜,边看着饭,菜下锅饭也好了,菜半熟我就得盛饭,要不然自己没吃上饭,就得回学校了。厨房里一股油烟味,自己身上也是,我忙洗了一把脸就跑出了门。
“忆景,我好了。”可是我拼命争取来的时间还是因为等她而荒废了,不是不失落,还有些怄气,她还在慌忙的吃饭。
回学校路上我们一个都不开口说话,我生气她不抓紧时间,她知道我生气,谁也不搭理谁。我们总是这样,会因为各种小事生气,可是睡一觉醒来,就忘了,明日还是睡眼惺忪的分享早餐,“啊,今天的炒粉好吃吗?”然后放在另一个嘴边咬一口。
跑到教室刚坐下,肚子隐隐地疼,可能刚吃饱就跑成大汗淋漓的样,胃有点抽抽了,摸摸娇气的肚子,你别给我惹事啊。
上课铃响了,阿进不早不晚进了教室,这小子肯定是去网吧玩游戏回来了,街上的网吧不敢大张旗鼓的摆门面,我也从来不知道网吧到底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们玩的都是什么游戏。他看见我就开始笑,会觉得这小子笑得好像花都开好了,于是难受的我也开始笑。
“阿是,头上全是汗,给你纸擦擦。”
我有点尴尬,“不用了,等会它会自己干的。”
“啊,我也没有带纸。”他离开座位趁老师还没有到教室,去跟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女生讨卫生纸。
“不用了。”看他问那么多女生都没有要到,感动之余不想让他受难。
“给你。”他笑着回来了。
接过来,傻笑。
“脸上黏上纸了。”“这里,这里。”“我的眼睛借给你当镜子。”他双手脱住脑袋,枕在我的桌子上。
我看向他,好像跟成哥哥看过的星星全都跑进了阿进的眼睛里。脸发红,低下了头。
我的初中没有荷尔蒙的骚动,深刻得值得想念的就是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