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院、要离开病房了,我还有些舍不得,有些伤感起来。
当然这些拖泥带水的心态是隐蔽的,表面上我的每一个行为都干脆迅速,好像巴不得离开。
邻床的孙大哥不在,不是到走廊的拐弯处做踮脚运动、以促进肾结石的排出,就是跑到更远处的楼梯通道,坐在台阶上吸烟去了。
他的大玻璃水杯在床头柜上,敞口晾着,一会儿他回来,就会咕咚咚灌下几大口,再等一会,会端着盆去接尿,盼望“咚”地一声,排出那粒折磨他好几日的小石头。
隔床的朱老爷子昨天出院了,当时我在走廊的椅子上听着音乐写简书,没有留意他的离开。
82岁的老爷子一定是像他平日里那样,穿着黑色纱质短袖衬衫,灰色长裤,戴着浅色的鸭舌凉帽……他每天都是如此穿戴整齐地出去溜达三趟。早晨给自己买刚出锅的油条豆浆,中午拿回一小盒16.5元的带鱼罐头佐餐,晚上溜达也不空手,拎回两小瓶“林家铺子”罐头,一瓶橘子,一瓶黄桃,小心地摆放进床头柜里。
大家都说,这是个招人喜欢的老爷子,乐呵呵地不像是刚做完前列腺增生切除手术的老人。
病房里,只有门口的高大哥躺在床上,他的爱人也在旁边。和他们道别,互祝早日康复。
高大哥入院最久,因为一直发烧,手术迟迟未做。他也是前列腺增生,排不出尿来才入院,炎症引起发热,吃了退烧药,浑身水洗般排汗,病号服换了一套又一套。
不烧的时候,高大哥就用大别针把尿袋别在衣襟上,叉开着腿在走廊走一圈又一圈。
有一次在病房门口,他的大别针掉到地上,裤子也松了,他拎着尿袋和裤子很无助,似乎要哭的样子。我刚好路过,意识到他没法弯腰,赶紧帮他挂尿袋,提裤子。
高大哥的笑容诚实木讷,他的爱人和两个姨姐每天来送饭。吃饭前,他们总要端一份自己做的包子,饺子,客气地问我们吃不吃。虽然每次都婉拒,但是我会用感激的目光回赠他们好意,也好在他们真诚而不固执,不会把东西硬塞给我们。
嗯,有两个晚上,我推进病房一张绿色的加床,陪护在儿子身边。夜深人静时,我打开床,不会摆弄,这个铁质的家伙一下子倒了,哗啦一声巨响!估计四个老少爷们都被吓醒了,可是没人吱声,睡觉的姿势都没换一下。
而在我半夜睡得死猪一般时,孙大哥会敲敲我的床,说,姊妹啊,儿子尿袋满了,并用手机给我照亮。
……
嗯,还有401病房的姐姐,在我买错缠腹带时,把她买的先送给我用,并且无论如何也不要钱。
好吧,在我离开医院时,我承认我的步伐还是略有凝滞,但我不能停留。
我只是装作去留无意的样子。
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