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柴火的小女孩

拾草的最早记忆是母亲告诉我的,朦胧有点印象。大概是春天,阳光明媚,温暖,棉衣却还没有脱净,孩子们涌到我家斜对面的大园地里拔豆茬,我拖了包袱皮,带着妹妹也去凑热闹。也许天生就是拾草的命,也许是比别人认真,抢得速度数量都很快,一个春天能拔不少豆茬呢!都是爷爷帮我背回家的。小手上长满茧子,挑破了很疼,但心里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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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园地四周都是沟,每隔几天我就给它清理一遍,左手是耙子,右手是包袱,背不动就拖,逮谁求谁,都是一个村的,一点不拘束。

后来,腕腕草开始长长了,拿了小锄去战斗,不仅用来烧火,还搓绳子卖。有个朋友大我几岁,可以用独轮车,答应带我,条件是给她拉车,遇到上坡下坡路,没少挨她骂,母亲从来不知道。

嫩蒿子苗金黄色,晒不出草,必须找黑绿色的,又砍不动,一个枝一个枝的分解。有时候也偷,看四周没有人,地头上有清理的干草,抱着就走,几天不敢再去,怕被人抓住。

麦场周围会有很多麦秸,我会瞅在旁边等待,人家漏下的,风刮跑了的,都是我的,别人家的孩子跳绳,跳方,踢毽子,我拾草,因为我家没有劳力。

夏天,得带着干粮和水去村南或村东比较远的地方拾草,好像那时候天气不太热吧,反正能承受。倒霉的是下大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脸上,看不清路,脚下是一片汪洋,避不了坑,往往连车带人滚成泥猴,闪电更吓人,有时会哭,但草不能丢,晒晒就好了。也许后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苦,也抱怨,甚至烦躁,就是不放弃,是从这个时候练就的。

秋天是拾草的好季节,我们家周围都是盐碱地,碱蓬长的很高很高,密密麻麻的,是我的最爱。别人家都到远方割芦苇等好草,我只好爱碱蓬,尽管它们在下雨天会返潮,烧起来烟雾腾腾,比没有强多了。

冬天来了,很少有人外出,我喜欢去树林找干树枝,用来烧火盆取暖。实在没草烧时,就盼着刮风,最好刮大风,谁家草垛没泥好,哪个地方风大,我最清楚。高中时读《卖炭翁》,有一句“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碳贱愿天寒”,知音啊!有时候也被人找回家,还理直气壮的与人讲理,捡得又没偷。

后来,慢慢长大了,拾草就不那么艰辛了。我有了自己的独轮车,还有拉车的人,再不必受别人的气了。

八岁,学校征集适龄儿童进学名单,母亲说:“不行,再等一年,离了她,家里不转。”别人上学,我拾草做饭看孩子,你能想象的到吗?上学后,家务干得少了,放学第一件事搂草,然后抬水,做饭,还得找孩子,我是不是很厉害。

每年秋假是拾草的最好季节,父母收庄稼,我们在周围拾草,我学会了用煽(不知道哪个字),一扫一片,但大多数用镰,因为力气太小,煽只能搂个草头,晒不出草来。

拾草不怕热,也不怕累,最怕的是蛇和刺猬。看到蛇蜕脊背就会发凉。那时候蛇真的很多,神出鬼没的,不定在哪个草丛里呆着。有时候更过分,明明找了个亮堂地放草堆,狡猾的蛇钻进去乘凉,一把抓住,吓得魂都没了。有一次碰到了笨蛇,一镰刀下去,斩成两段,蛇没哭,我哭了,连着几天做梦蛇找我麻烦,阴魂不散。后来就学会打草惊蛇了,先用竹竿把草场抽打一遍再开镰。

刺猬没那么吓人,但长得很丑,往往是一窝一窝的,很膈应人,还不怕人,赶都不走,太烦人了。

当然,也有快乐的时候,有时候会找到野鸡蛋,鸟蛋和小野瓜。我最喜欢小野瓜,金黄色,一串串的,喜庆好吃。洋茄子是紫色的,一嘟噜一嘟噜的,很甜,像极了现在的蓝莓。还有老鸹瓢,甜丝丝的,很妙。最好玩的是逮蚂蚱,拴在狗尾巴草上烧着吃,人间美味啊!也烧过玉米,刨过花生。总之,逮啥吃啥。那时候感受最深的是饥饿,深入心髓的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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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我一个假期拾多少草?麦秋放假要拾得能烧到秋假,秋假拾的要接上麦秋才行,尽管不是太充足,但也要差不多,加油吧!我就是为拾草而生的。

非常庆幸没有人偷我的草,它们可以躺在野地里悠哉悠哉的晒太阳,直到干透了。母亲会找人把它们拉回家。有一年草长的好,拉了八马车,踩得结结实实的,你就该知道我们有多拼命了。

在穷人的日子里,水、草可是必备的生存资料,缸里有水,场里有草,翁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

后来,拾草的小女孩长大了,学会了在考场上拼,尽管资质鲁盾,一点点克服,一步步进步,耐力十足,最终扔了锄把拿起笔,混进了教师队伍,再也不用拾草了。

拾草的日子虽然艰苦,但锻炼我的毅力、耐力和担当。让我变成一个勇敢、坚强和知足的人,使我具备了一颗感恩的心,对周围的世界和所有经历,通透接受,充满感激。

现在的我看上去白白净净,柔柔弱弱,像在福堆里长大的,哪里会吃过那么多苦呢,那就看看我的手吧!比一般女人的手大一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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