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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于一棵草》
/黎峰
在乡间，草是最普通的居民
农人们看见草到处乱跑
也不吃惊，草有自己的步子
等春风稍微扫过地皮
那些草芽就开始探头探脑
农人们能听见草的呼吸
有小口的，有大口的
有拘谨的，有放肆的
多么善良的草啊，草色遥看近却无
每一棵都是从小处开始浩荡
庄稼是草本的，人是草命的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谁也离不开谁
在春天里踮着脚，就会看到远处的绿
开始伸胳膊，乍膀头，调皮的挤眉弄眼
一簇一簇，一方一方，起伏荡漾
仿佛在喊着乳名，如巨大的涨潮
把你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让你明白人与植物有相同的DNA
仿佛堂兄弟，没出五服
来自一个示弱的家族
谁能做到草，低下而不卑贱
饱蘸地气，吐出清香
多少根草才能长成一头牛
多少根草才能拼接成一个蠕动的胃
多少根草和河流、花朵与鸟鸣才能组织一个乡间
多少根草链接尺寸才能丈量一介草民的生命长度
性格的旗帜，上帝的手帕，植物界的婴儿
当我们融入泥土，草会成为墓地里未曾修剪过的秀发
走近一棵草，走近一篇土地的谜语
因果与轮回，自由和拘束，慈悲和孤单
终不过是草木一春
人终究高不过一棵草啊
苍苍者天，茫茫者地
留下一派无言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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