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人世间
一
小雪花踏上了回乡的路。
初春的时节,陆地上的空气比海洋上干燥很多,雨水也很少,所以,小雪花乘着风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路上,看尽了世间的美景。
有一天晚上,小雪花在云端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滴圆润、饱满、晶莹透亮的水珠,正躺在一片嫩绿的树叶上。
小树叶友好地对她打着招呼:“嘿,小露珠,早上好!”
小雪花惊恐地东张西望,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是小树叶在和她打招呼。小雪花的心里充满了惊喜。
小露珠晶莹剔透,宛如深海中一颗闪闪发光的珍珠。
小雪花兴奋极了,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变成水珠以后的模样。
在小溪中、江河里、海洋里她都是和别的水珠在一起,从未自己单独呆过,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真正的模样,她和别的姐妹融在一起,而成为溪流、江河,而成为大海,她们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你小雪花,所以,这一滴小露珠的出现,使她第一次看到了完完整整、真真正正、美丽优雅的自己。
小露珠舒服地躺在树叶上,树叶碧绿碧绿,仿佛大海的波浪,小露珠在她透明的身体里,看到了里面映照着一棵高大的树,开始她只看到这棵大树,可她仔细再看,她看到了里面无数棵大树,全都郁郁葱葱,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么一滴小小的露珠,却把整个大树甚至整片森林包含在其中了。
她分不出哪棵是她呆的树,哪片树叶是她身下的树叶。
就像在大海中,每一滴海水都包含了整个大海。
小雪花,不,现在是小露珠,深深地陶醉于其中。
一阵微风轻轻地吹来,树叶微微地抖动起来,小露珠从树叶的这边滚动到那边。
小露珠惊慌失措起来,她好害怕自己掉下树叶,那样,也许就钻到厚厚的土壤里,再也出不来了。
小树叶顽皮地笑了起来,麻利地挡住她,使小露珠没有掉下去。
小露珠被小树叶善意的玩笑逗乐了,她的心中充满了快乐。
这是一片漂亮的树叶,碧绿碧绿,叶面上一条条筋脉清晰可见,就仿佛树叶的筋骨,支持着树叶美丽的身体,就像大树有树干和树枝一样。
那天早上,小露珠和小树叶快乐地游戏着,她从树叶的一面滚向另一面,每次在马上要掉下去的时候,都被小树叶有力地托住,又滚落入树叶中心的凹处,她躯动着圆圆的身体,快乐地滚来滚去,高兴极了。
太阳升起来了,穿过斑驳的树枝树叶照在了小露珠的身上。
小露珠,不,小雪花真有点不愿意离开这里,她刚刚和小树叶建立了友谊,刚刚有了一个好朋友,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
在这些年飘荡的岁月里,小雪花的每一段友谊都是那么短暂,但又都是那么美好。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人生就是由一段一段美好而又短暂的瞬间连缀而成的。
小雪花知道,她的使命和目标不是成为一滴露珠,露珠的生命虽然美丽却如此短暂,她永远不会忘记,她是一片小雪花,她要回到雪山母亲的怀抱之中去。
回家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二
小雪花乘云来到了一座城市,又随雨落到了城市中心花园的水池之中。
那是一个大型的水池喷泉。小雪花没想到的是,她在这里学会了跳舞,听着优美动听的音乐,跳着优美的舞蹈,小雪花心中充满了喜悦。
那动听的美妙乐曲,有时宛如一条小溪潺潺的流水,有时宛如奔腾咆哮的江流,有时仿佛日出之中的大海,壮美而辽阔,有时又像在蓝天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在歌唱………
小雪花沉浸其中,每天都快乐地舞蹈着,忘记了一切。
有一天,小雪花闲暇时和身边的小水珠聊了起来。
小雪花问她来自哪里?
小水珠告诉她:她来自地下,在深深的地下有很多很多的河流,每天都流啊流,小水珠也不知道地下的水流向哪里,后来她流到了一个井里,并被水泵抽了上来,通过城市地下四通八达、纵横交错的管道被输运到了这座花园里。
小水珠在这座花园的水池里学会了喷泉舞蹈,每天为来到这里观赏的市民跳舞成了她最开心最快乐的事情。
她愿意一辈子在这里跳舞,一辈子在这里沐浴阳光,一辈子在这里观赏人们快乐的笑脸,一辈子做一个值得自豪与骄傲的舞蹈家。
一阵音乐响了起来,小雪花和小水珠尽情地投入到音乐之中、舞蹈之中,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小雪花再也见不到她的新朋友的身影了。
她的朋友们总是这么快地从她的身边消失,但有时她又觉得,她们就在自己的身边陪伴着她。不论在小溪中、大海中,还是在高高的云端,这种相识和分离总是那么快地就来到身边,身边的每一滴水每一片云都是自己的朋友,有时仿佛也是自己……
小雪花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音乐喷泉的时候,她的心中是极其痛苦的。
这段日子里,她深深地爱上了这座城市,爱上了这里的喷泉,爱上了这些优美的乐曲,更爱上这优美的舞蹈。
每天喷泉周围都会聚拢很多来观赏她们舞蹈的人们。人们喜欢她们的舞蹈,常常报以真心的微笑和热情的赞美。这些面孔没有一张是相同的,但是那些发自内心的微笑却那么真诚,那么相似,像大海的波涛永无止境,源源不断而来,源源不断而去。
其实,人也像大海一样,每一个人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一样,相遇了,分开了,很难再找到彼此,但那相似的微笑、那发自内心的幸福和快乐真的是相同的,那相逢在音乐之中,被音乐所吸引,被小水珠们优美的舞蹈所吸引的心灵是相通的。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即是我我即是你的感受是相同的。
小雪花做了一回心灵和情感沟通的使者,她的心中感到那么快乐与满足。
三
一路上,小雪花去过很多地方,她曾经落在游泳池里,看人们快乐地游泳,在水中戏嘻;
她也曾落在小池塘中,小池塘开满了粉红、艳丽的荷花,鱼儿畅游在其间,她觉得那荷花就像雪山上的雪莲花一样美;
她也曾落入下水道里,她没想到,城市还有这么庞大、复杂的地下管道,从城西铺到城东,从城南铺到城北,穿越了整个城市。
她看到过城市林立的高楼,看到过城市公园的美丽优雅,却没想到支撑着这一切的却是这样的一个地下世界——地下的城市枢纽。由此她知道,没有这地下的王国,就没有城市的一切。
小雪花知道,这个世界,是由无数个世界组成的,有地下的世界,有地上的世界;有空中的世界,有江海的世界;有……等等等等。
每一个世界都那么美,那么充满了独特的韵味,充满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小雪花也来到过乡村,化为雨水哺育过秧苗;
她也曾经在冬天化为冰河,看着孩子们尽情地在冰上滑冰、戏嬉,挥洒着快乐的童年。
归途是艰难而漫长的。
到了夏末秋初,风就转为了西北风,她就只有停下脚步,找一个栖身处度过寒冷的冬天。
冬天一片萧条,草木皆衰,凛冽的西北风常常刮得天昏地暗。
小雪花藏身于草泽之中或冰河之上,感受到了世间的苍茫与凄凉。有时候,看着冰河白皑皑的天地,她竟以为自己回到了故乡,回到了雪山,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归途总是那么遥远而未知。
但是小雪花知道,她已离家乡、离思念的雪山越来越近了,不论有千山万水,不会阻隔她对母亲的思念和向往。
家,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