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我要拉肚子,怎么办?
我只感觉肚皮和臀部饥肉一阵阵抽紧,肠子里有只困兽在嘶吼!
一切那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这突发事件让我瞬间忘记我从哪里来,将去向哪里,今夕是何年,手中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不争气地颤抖着。
哦,是的,对了,我在车里,我在开车!
是下午的火锅?不对,是某君送来的零食,哦买嘎,那一定是过期的,这该死的……
此时,我已无力抱怨,更无从寻找源头。
本能告诉我,我急需一间厕所,一个麦当劳或肯德基,一个可以容耐我肠子里这只困兽的地球空间。
我的右脚已无力到极点,车子驶入辅路,速度不能再慢。我眼睛四处寻处着,麦当劳、肯德基、大树、高一点的灌木丛……
可是,可是竟然全都没有,这是为什么?不是接轨国际了吗?不是要建设现代化大都市吗?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肯德基?”终于我看到一位胖胖的身影,我虚弱地摇下车窗,他的背影让我想起一部儿童电影里的充气大白。
大白转过身,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烤地瓜,嘴角因吃得太忘情,沾满了,黄色的,一丝丝的,就像……
哦买嘎,我现在开始恨我的想象力了,我开始痛恨我停下来问路这个决定。大白一边吃着地瓜一边盯着我略探出的脸,嘟囔着:“你不会用导航吗?或者你不会去问警……”
她的后半句已消失在风中,因为我决定不再求助大白,猛踩一脚油门,我猜想大白一定会拿出手机拍下我卷尘而去的背影,第一时间发微博同时发朋友圈:一个满头大汗,一脸通红,开着帕萨特的傻逼女人,竟然停车问我哪里有肯德基,还有比这更傻逼的人吗。
管不了那么多,我的右脚完全放弃听从我的指令,我停下来用垂危的眼神搜索着,商场、公园、住宅楼、银行!
银行,是的,我头上的红色“招商银行”标志像主的召唤,就是他吧,熄火、锁车。
“小姐,你车不能停这里……”余光里一个保安形状的影子冲过来,我摆摆手,无力说话。
“女士你好,请问要办理什么业务?”大堂经理满脸堆笑迎接我,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
“请……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卫生间?”我咬着嘴唇,双腿夹紧,再瞎的人也看得出,我的迫切需求。
“哦,对不起,我们的卫生间不对外开放。”经理慢慢收起笑容,脸像税务官一样冷了下来,我打了个冷战。
大堂的电视机正在转播着国外某大坝的泄洪场面,这不合时宜的场景让我更加欲罢不能。
弯腰,屏气,收腹,你行的,挺住!
“外面可能有公用卫生间。”经理继续板着脸。
“那么,能告诉我在哪里吗?”
“对不起,我们从来不去外面的卫生间的。”
我绝望了,就像对这个现实世界的绝望。
是的,这个世界是现实的,我必须承认,所以我决定使用现实的方法,化解我的困境。
“哦,我有你们的银行金卡,我还有理财金帐户,另外,我还有HELLO KITTY卡、机器猫卡、还有……,
对不起,卡包我忘在车里了。我……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们,你们的……内部卫生间……”
我努力翻着钱包,但肚子里的困兽已经快失去控制了!我试图让我望着他的眼睛挤出些泪来,握着钱包的手已经在颤抖,经理先生此时露出了一丝同情,我似乎看到了我的曙光——
就在这时,枪响了。
我还没来及收回满怀希望的表情,半个耳朵已从我鼻尖前滑过,身后是一声尖叫,倒地声。
“都他妈给我趴下!”一个蒙着黑头套的男人举着枪向人群大喊。
天神啊,在拍电影吗?不是来真的吧,人家还有更正经的事呢!不要闹了好不好!?
“把钱都给我装进口袋里!”黑头套身后又冒出另一只黑头套,唯一分辩他们两个的是,前一只穿的是黑夹克,后一只穿的是棕色夹克。
棕夹克将一支麻袋塞进银行柜台,并用枪指着柜台里几个尖叫发抖的小女生们。
墙上的电视上还在泄洪,我依旧保持姿势,不是我不想换姿势,是我真的不能。
黑夹克走向我,“干什么你,脸那么红干嘛!憋他妈什么屁呢?”
天神啊,大哥,我要憋的是屁,就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了。
“快他妈给我蹲下!快点!”黑夹克推了我一把。
“请问,我……可不可以,坐下。”
我努力一字字的吐出来,旁边趴在地上,满脸是血,捂着半个耳朵的家伙,抬头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想分辩我是否是唐氏综合症患者,还是脑子哪根筋坏掉了,此时,我相信只有大堂经理理解我的心……
“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儿!不然老子……”
门外警笛戏剧化的响起,打破了我们的尴尬:
“屋里的人听好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我操,不会那么快吧!”黑头套们大惊失色。
墙上不合时宜的泄洪终于结束,很应景的上演了新闻节目,“现在插播一条新闻,XX路招商银行正在发生一起持枪抢劫,下面是现场目击者的采访。”
一个似曾相识的肥胖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嘴上还挂着一根地瓜丝:“是这样的,事情应该从一个满头大汗的女人向我问路开始,我本想热心帮助她的,可当我提到警察的时候,“唰”——的一下,她就开车走了,冲进招商银行前的人行道上,我想这也太奇怪了,难不成她是通缉犯吗?现在通缉犯可太多了,包括女人!”
咽了下口水,她继续说:“于是我本能的就跟了过去,紧接着我就看到两个男人在一辆车里试戴头套,你想这肯定不是什么时尚派对吧,一个黑头套有什么时尚可言呢?你们看过电影《盗火线》吧,还有《捕蝇纸》应该看过吧,电影里的匪徒跟他俩是一样一样的,我对我的侦探潜质抱有很大信心的,所以我就报了警,北京的警力真的酷毙了!哦对了,你们是什么电视台,我可以说点别的吗……”
我发誓如果上天有眼,让我找到这位大白同学,我一定为他买一吨烤地瓜以感谢她,但此时,我需要的不是烤地瓜,而是一泄解千愁!
“里面的人给我听着!”门外警察一字排开,开始喊话。
“听你妈啊!”
“你们现在是在犯罪!”警察再喊。
“犯你妈啊!”
此时,夹克黑拽起一支耳,用枪顶着他的头:“我们有人质,你们别他妈惹我!”
“你们不要激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好!我们要一架直升机!”黑夹克半秒都没犹豫。
简直太猖狂了吧!美国大片看多了吗?还能不能结束了?再这样下去,“有人吓得快要拉裤子!”就要变成“有人已经拉裤子了!”我坐在地上的腿已经麻了。
此刻,警察队伍里两名狙击手已经在他该在的位置,摆好造型,瞄准匪徒,但人质只与匪徒距离0.01厘米,狙击手擦擦汗,对狙击手二号说,我是开枪还是不开,帮我想想。
二号说:“你开枪他是死,你不开枪这小子早晚也是死,而且这孙子口气太大,首长都坐不上直升机,他以为他在美国呢。再说了咱俩就是为了推进剧情硬加起来的,快点的,灭了他!”
“好咧,听你的!走你!”
叮,嘭!子弹出膛,哗啦啦……玻璃粉碎,尖叫,骚乱,二匪扑倒。
起身,回头,发现子弹打漏了装钱的麻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打中。
“操!死条子!!老子要是不能活着出去,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现场顿时骚乱,哭爹喊娘,叫苦连天——
此时,我的极限告诉我,我快不行了,门外已经挤满了各色电视台记者,我的眼前已经上演了次日的新闻30分节目:
“在昨天发生的银行抢劫案中,一位三十余岁女士在抢劫现场因惊吓过度屎尿成河,据我们调查,这位女士系某某广告公司文案总监,曾服务过多家知名房地产商……”
不行!绝对不行!我绝不能让这成为事实!
我有银行金卡,我三十多了,我不能受这委屈!
听说手枪的后座力可以痛击一名成年人,一支机枪的后座力可以让一名儿童倒地,口径越大后座力越大,如果事实是这样,我们可以试着拓展后座力的运用途径!
此刻,只有利用“菊花绽放”的力量,让我去和命运搏上一搏!
在意志力和“后座力”的驱动力,我缓缓起身,我望着趴在地上大堂经理,我想象我看到是自己的父亲。
被黑夹克夹在肘间的一支耳是我的兄长,阳光从破碎的窗子照射进来,打在黑夹克疯狂摆动的头套边缘,像神一样的光辉召唤着我,神说:“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家人,解救他们!就现在,去吧!”
我抬头,握住了黑夹克的手,他的手很热,很软,有细细的汗,这支软软的,似乎是无辜者的手,食指恰恰扣在了现实的板机上。
嘭!一枪,血花妖艳的开在棕夹克的头上,我希望这瞬间如电影慢镜一般被无限放慢,但现实永远比电影镜头快出一个闪念的距离。
嘭!第二枪,我顽强的“后座力”再一次爆发我内心压抑良久的希望与冲动。掉转枪头,子弹射入黑夹克的脑浆,这一切不是梦,却在现实与虚幻间上演完毕,容不得半分半秒的回放。
血光溅在大堂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像庆典的烟花,隆重地开在人们来不及做出反应的节日里。
阳光洒在大堂经理的脸上,就像洒在我父亲的脸上,仿佛金色的麦浪盖住了他的脸颊。他伸出双手,露出他刚刚还在颤抖的牙床,轻轻的唤了我的一声:牛逼!
时间恢复原点,大堂经理冲过来,扶起恍然隔世的我,人质们爬起来尖叫着、哭着、大声骂着鼓掌,“天啊!你是女英雄!你是我们的女英雄啊!”
警察荷枪实弹地冲进来,拎起脑袋开花的黑头套们,确保他们真的死了。
现实就是现实,死了的已经死了,过去的已然过去,活着的还有继续寻找希望的“使命”。
记者的闪光灯像潮水一般把我淹没,一位警察拉住我:“姑娘,你真的太棒了,你会受到政府的表彰的,请你留下来。”
“不了。”我无力地回应着。
此刻,我知道,我必须走,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