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坐班的各位老师中,按说理应是周日晚班主任的晚自习最安静,但同学们坚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艳慧老师正襟危坐于讲台上时,底下玩手机的不在少数。那么哪个老师能让同学们安分一点呢?答案是英语老师。英语老师似乎是有强迫症,不允许晚自习时有一丁点儿动静,连上课时都不曾如此,唯独晚自习管得最严格。
芬萍老师一进教室就说:“好了晚自习开始了,现在不是晚读时间,大家都安静下来做作业吧。如果有人嗯嗯啊啊,那就去办公室,办公室里任你高谈阔论,只有一点,不能打扰到教室里写作业的同学。”
谢孟举手,“老师,WC。”
老师手中转着笔,“谢孟,怎么就你事情多一些呢,刚刚晚读结束怎么不去厕所,偏偏上自习了就想去?”
“晚读醉心背知识点,忘我得连自然召唤都忘了,现在刚从学习状态抽离出来,这不就想去了。”
老师摆摆手,“去吧去吧。宇欧,谢孟上厕所,做好记录。期末我要算算总账,看看谁应该去医院看肾健康不健康。还有谁想去的,这会儿一块儿解决,别等一下自习途中一个个举手要上厕所。”
她看向家超,“家超,你这手半举不举的是要不要去?”
家超乖巧地点点头,得到允许和谢孟一同出了教室。
“宇欧,上学期晚自习谁去厕所最多 ?”
我翻了翻记录本,“上学期最喜欢待厕所的是谢孟,一共去了十一次厕所。”
“这个谢孟,老师真的要担心一下他的健康问题了。”芬萍老师坐下改听写,拿了一本翻到封面看名字,“元昊,你这听写怎么回事,又没及格?”
“老师,单词不进脑子啊。”陈元昊无奈道。
郑元昊轻抚胸脯,“果然不是我,听写交上去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这一次考的挺好。 ”
“宇欧,上来把听写本发一下。”老师盖上笔帽,“小元昊,你也没及格,就比元昊高了个十分。 ”
郑元昊看向陈元昊,“那元昊得考了多少分啊?”
我上前去捧过一摞听写本,果然,老师训话了,“宇欧,这次只考了90,是不是又考腻了满分给自己故意错一个单词?”
我翻开元昊的听写本一看,20分,“当然了,老师你还不知道我的实力吗,我考第二都没人敢考第一 。”
教室里,头顶上八九盏双管日光灯,投下清楚而细腻的白光,所有的影子都被照得很淡很淡,芬萍老师坐在讲台上看报纸,当然是那种令众人生厌的英语周报,黑板上是白天老师写下的复习提纲或者整理的笔记,粉笔字迹有些微的模糊,周围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或像瑞雪那样静心学习,或像浩洁那样在历史书的名人图片上添加几笔,帮他们改头换面。这黑笔摩擦演算纸的声音如同窗外沙沙的雨声,静谧而深远。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
在前不久举行的女生绕八字跳绳比赛上,三班一举夺得年级段第一名,可喜可贺。
淑希高兴地搓手,“我们班一向是这样,练习时外人一看这水平就是垫底的,真正比赛时总是那匹突出重围的黑马。”
森森也满脸喜悦,“今年可是卫冕冠军,明年的冠军一定还是我们的。诶,高中只有三年,不然其他班永远拿不到第一了。”
大家都笑起来。
婷婷拿出来一张卡券,“这是学校发下来两百元的购物券,是给冠军的奖品,可以拿这个去小卖部自行消费。”
婉蝶看了眼手表,“这个得抓紧时间吧,如果去的晚了,小卖部里还不知道能剩下些什么。”
约翰站起来,“那还等什么,赶紧冲啊。”
“可是快上课了。”淑希说。
约翰一甩手,“不管了,大不了迟到被批一顿,也总好过晚了在小卖部拿着券子无从下手。 ”
于是,约翰和婉蝶森森彬怡奔向小卖部。
然后就毫不出人意料地出现了上课铃响班级里还是空空如也的景象。芬萍老师知道他们想早先抢到零食的心情,也只是苦笑摇头。
淑希说:“大家别忘了美术作业,两张速写,两张素描人头 ,明天要交的。”
我太烦美术作业了,又不得不做,说了一句,“大家别忘了英语作业,一张学案一套真题,明天也要交。”
芳芳举手说是画纸没带,想去一幢画室取。老师同意后,她便找婷婷要了画室钥匙拉着我一起去。
画室走廊前的草坪中半掩着LED太阳能灯,散发出幽幽的绿光。
芳芳开了门,“美术真是太烦了,这么多作业纸都快用光了。”
我摸黑去拉电闸,整个画室瞬间明亮了,“我的纸早就用光了。”
“叶宇欧,你也不像是认真画画的人啊,怎么纸用的这么快?”
“怎么说话呢,画纸除了用来画画,还有很多更有意思的用途,我当然得让它物尽其值了。不过用的时候没收住手,又得买了。”
“用不着买,动点脑筋。反正我们都不认真画,一张四开的纸裁成四张,正反两面都画,那就可以交八张作品,这样我们用掉的纸也少了。”
“那你有什么高见?”
她露出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到灶彬的话架前蹲下,“王灶彬经常买画材,反正我们用的不多,就对不起他一次吧。”
我接过芳芳递来的一张四开画纸,“灶彬那么乐于助人,肯定没意见的,所以我们也不用问他,当他默许就好了。”
回到教室坐下。
可可转过来,“宇欧,你接到几个单子了 ?”
我比出六的手势,“太难接了,那些客人都想和漂亮小姐姐聊天,帅气小哥哥没市场。”
“你傻呀,使用变声器功能不就好了,隔着屏幕对方又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
我注意到芬萍老师投来的犀利目光,立刻闭了嘴继续写作业。
过了五分钟,伟浩不知因为什么和老师发生了口角,好像是说老师偏心。
原来安静的教室瞬间被一声高分贝的话闹得紧张起来。伟浩脖子上的筋脉抖抖地立起来,脸涨得通红,紧紧地抿住嘴。
他这几天心情不好,大家都看得出来,早上刚和杨波拌嘴,原因是对方嘴欠。杨波确实有这么个毛病应该改。
芬萍老师也微微红了脸。
外面楼道里传来嬉笑声,是约翰他们回来了。众人只见得老师从位子上起身大步走出去,嘻嘻哈哈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外面安静了十秒钟。
“我还不能批评你了?”老师的身影匆匆匆闪过窗前,拐进办公室,门被轻轻关上。
约翰进来,一面道:“我怎么样了就要被骂!”
伟浩正在气头上,一心帮着约翰反英语老师,说出些不好听的话。毕竟是在气头上,况且大家都了解他的性格。
大家也了解约翰的性子。他是个有些执拗的人,容易发怒,其实是太计较了。也不能这么说,平时的点点滴滴,他是好的,只是在玩耍中脸上容易错会别人的意思而甩出怒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昨晚与旺达吵了一架,差点干了一架。
芳芳从办公室回来说老师哭了,她说:“约翰你去道歉啊。”
约翰脸上肆意的嚣张:“再说一遍?”
芳芳知道再说下去免不了一顿吵,只白了他一眼。
“真有意思,去小卖部换礼品顶多算迟到,回来就给发这么大的火,莫名其妙!”约翰去隔壁空教室拿了刚刚搁置的几个冰激凌回来分发,“宇欧,给你的。”
我摇摇头,“我不吃了。”
老师、约翰、伟浩各自都有错。首先作为学生,再怎么样都不能和老师对着干,一旦这样做了,那么你一定就是错的,学生应该践行这句听到耳朵起茧子的“尊师重教”。伟浩心情不好,也许是曲解了老师的意思才起的冲突。约翰原来是高高兴兴靠着班级的荣誉去小卖部,迟到了老师原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她刚和伟浩闹了不愉快,心中气结,只能说约翰撞枪口上了。老师要挑他的错处自然是行得通的。
我是吃不下那个冰激凌,和杨可可陈思思一起去了办公室,罕见老师哭了。
我说:“老师,伟浩约翰都不是故意和你吵的,你别生气了,他们冷静下来自己就会反省了。”
可可附和着,“对啊,两个就是容易冲动,老师你别和他们计较。”
思思掏出纸巾抽了两张递给老师。
老师大概觉得不好意思,接了纸巾只别过脸去默默流泪。
思思就自己再抽了两张纸巾上前去替老师擦眼泪。
老师伸手揩去刚渗出眼角的泪,“行了,你们的心意老师都明白了,我也冲动了点,让老师整理一下心情,你们快回去写作业吧。”
放学后陈思思气不过去找伟浩理论,二人在人来人往的楼梯口差点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