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一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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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的秘密
001
秘密使命
(图略)
夜。
雨落如柱。
一辆黝黑的越野雪佛兰-科帕奇从M市出发,穿梭在去Q市的路上 ,没有打开前灯,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路灯。偶尔几只躲闪不及的小动物撞死在车前。
它如同一只 矫健的云豹,上下跳跃着颠簸着腾飞着,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后有一辆悍马不远不近地紧跟着,也许知道了才用尽全速向前冲。
两旁的树木在雨水的冲洗后,于月光下熠熠生辉。树根亡命地吸着大自然的馈赠,这是久经干旱后的第一场暴雨, 四周是泥土的气息,这PH值为5.2的酸雨里,散发着着诡秘的腥味。大自然的荷尔蒙,开始肆无忌惮的分泌。
青龙帮帮主突然暴死,阿壮这次前往Q市不是单纯的吊丧,而是出席接班仪式。
他们都说要见到阿壮之后接班仪式才能开始。
明天早上走过一个形式之后他就是Q市的头目了。这意味着,他以后只干最不危险的活儿就能分最大的分头。但同时阿壮明白,这行是不能长久干下去的,这真的是一行为钱卖命的行当,只要你出得起足够的钱就能买下任何人的命。
“若是哪天别人出钱来买自己的性命?那又是多少钱?”阿壮苦笑着自问,他又突然自责起来,怎么问自己这么不吉利的问题?也许是看到呼风唤雨的帮主都魂归西天才有的邪念头?
已经成家后的阿壮,对这无底洞似的行业似乎有着厌恶。他当然也知道,他即将继承的位子有多少人在觊觎。只要登上这个位子,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呼前拥后,他可以不再“出勤”,只要接单和发号施令,就有足够的钱财拿回去养活自己的女人和年老的父母。想到这里,阿壮狠踩了一下油门。
更多的夜虫和小动物撞死在了车前挡风镜上,粘稠的液体跟尸体一直往下滑,把车窗上全是昆虫死后留下的滑痕。阿壮完全不在意,他这次行驶就没透过那面镜看过外面的世界,完全是在用感觉开车。话说干这行后,中国的哪条经纬没遍布着他的足迹?
阿壮丝毫没想到,这是他生命的真正裁决。这是一次与命运抗争的旅途。
到小站上,阿壮停泊好了他的车,他拍拍车顶,如同壮士抚摸自己的战马。死去的昆虫早已在雨水的冲洗下没了痕迹。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它们的离去而有丝毫的改变。
做人真好!
在一个隐秘的客栈里,几个人在喝酒。暗黄的灯光折射出夜空的寂寞。阿壮进去扫视了一下。店内设备残旧,而酒气醇香。
多年的单枪匹马行刺职业生涯使他保持足够的警惕。他挑一个较不显眼的角落里,在背窗的位置坐下。这是五楼,窗外依稀能听到小孩的啼哭声似乎是些发情的猫,这种声音令人抓狂令人窒息。
作为职业杀手,他有幸从未被盯上过,主要是他足够的低调。而且他也几乎从不用凶器。都是赤脚空拳打斗,阿壮给自己定有很多原则。
从最开始时只不过是为兄弟仗义出头打人,最后为了生计加入了这个组织,在里面,说不上厌恶,但喜欢这里的“义气”。
在他的这个帮队里,他是个相当义气的人,而且,也不是任何人请他出面打人他都打,而是必须是那个人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而法律又无法把他怎样时他才出手。换句话来说,都是酌情教训一下人家而已,只要不出人命的事,在国内法律还是可以“不了了之”的,这是他们行内规矩。阿壮认为自己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而收买他们的人,都是想杀人的人。
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杀人。在他的这个行业里,他有足够的威信。他的手上有足够的血。杀了多少人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来一碗牛肉面。”他用不大的声音低叫着,洪厚的嗓音从丹田并发出来。
喝酒的几个人都往他这头瞧过来打量着他似乎对他蛮感兴趣,低声商议着,不一会就提着酒瓶和酒杯往他这边坐过来。
“兄弟,这么晚这么冷的天,没有酒怎么行?”阿壮也许是长途驾驶,在几个醉汉的言语里他显出了疲惫 ,本来就是一个酒鬼的阿壮,“江湖面子”让他丢不起,阿壮端起酒杯仰头就喝了起来,几个人嚷嚷嚷......深夜都未离去,而老板也丝毫唯有驱赶之意。
“老板,这壮汉的单算我们头上了。你好好抱老婆睡去。”他们甩下一叠钱吆喝老板躲到一边。
不过是炒了个牛肉,几碟花生和几瓶酒,而这几个人却扔下了几千元。店是小店,也没有多少贵重物品,好酒都在仓库里了,店家安心睡去了,只叮嘱了句:“有需要叫醒我。”
“叫你?叫你收尸?”他们相视哈哈大笑。
几杯酒下肚,阿壮开始觉得头重脚轻,脑皮发麻,四肢乏力,眼皮都睁不开了。头脑还清醒着,只是四肢用不上了力。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酒,劲头那么足,像是被下了药,昏昏欲睡。
世界消失了,周围没声,没光,也没有风。
待他醒,他发现了自己正躺在楼下的地面上。他感觉全身都痛,而这痛又找不到感受器。
002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他拼命地回想,想起从老家开车出去时就发现一辆车在跟踪着自己,但似乎又不是跟踪。
他还停过车等待那辆车上前与他并驾齐驱,没见它上来。当他再次启动时,那辆幽灵般的车又出现了。
后来他再也看不到那辆跟着自己的车时,还惶恐着,打算回去找找那辆跟着自己的车在哪里。看个究竟。
但他最终没有,他要赶时间!
“那群人是什么人?我又不认识他!是跟我一样被收买的亡命之徒吗?”他无法止住思考,但思考让他更加头痛。
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
回家,多么温馨的词。妻儿都抱怨自己说自己不顾家。
“我也是个有家的人。”阿壮对自己说。
“不知道她们睡了没?是不是在想念我?”阿壮内心掠过的一丝暖意,很快被凄凉占据。
他想呼救,但喊不出声,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汩汩往外淌,没多久就泡在一片血腥中。
他想回家,只想回家。青龙帮的帮主也不做了,什么都不要了。只想在之后的日子里回家好好孝顺自己的父母。
他忏悔,为自己伤害过的家庭。而他又荒诞地感到自己很伟大。他毕竟也在“替天行道”。
“不行,我得活下去!”求生的意思强烈起来。他想从衣兜里摸手机出来,打个电话却发现手臂没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场景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梦里?不!我做过各种各样的梦,各种恐怖,但从没有一个梦像今天如此真实。”
他努力仰起脖子朝他曾坐过的那个位置“看”过去,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眼眶里空洞洞的湿漉漉的粘稠稠的,应该也是血。
几个小时前,他还活生生地坐在店里喝着酒......还能听着厌恶的婴儿混着猫声的啼哭。他回想起来,那声音并不厌恶,应该说是很亲切,他还想再听听呢......可是,他什么都听不到
雨像开着的花洒浇在他的脸上,集聚的雨滴爬满他全脸,渗入他的嘴里,咸咸的,他的思维又乱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
“酒!那酒绝对有问题!”阿壮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画面,曾经他也这样把一个人从楼顶扔下去,“阿虎!对!阿虎!”
“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太冤了,连杀我的人是谁我都不知道!”至少阿虎走之前还知道是谁杀了他。自己的这次跟阿虎有关吗?这次秘密的行动连妻儿都不知道,怎么阿虎那边有人知道?
从未有过今天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望。在M市,人脉遮天,市长都还要为他提鞋,在这异地他乡,还真是呼天不应呼地不灵。
他躺着,静静地躺着,他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也有着时间静止了的错觉。
他想天上应该有很多星星,一定有很多,他想起小时候躺在妈妈的怀里蜷缩成一团,在夏夜里数着天上的星星。
他听到周围的虫鸣,还有青蛙愉快地交配的声音,地下蚯蚓蠕动着慢慢地从他身体下面的土里钻出来。多么好的世界。
他冷,周身发冷!淌下的血在雨水里蔓延开来。雨水入侵着他的躯体......
“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博尔赫斯说的。
“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余华在《在细雨中呼喊》说的。
如果阿壮读更多的书,他应该知道有这些哲学诗句。
他思考着些与死亡有关的一切东西。但,他捋不清: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这样死了? 上一次生日老婆给算的命说能活到101岁呢。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他安慰着自己。
“人自一出生就无不是奔向死亡,只是有些人快了点而已。”他终于用自己的语言总结出了一句属于自己的话。
似乎很有哲理,也似乎找到了内心的平衡点。
“如果我是名人的话,这句话该刻在墓碑里,受万人瞻仰。” 他想着,可是,为什么就是我那么快到达终点了呢?他又纠结着。
他什么都在想,但似乎又什么都不想。
“ 疼痛”与“失去知觉”交替出现,因为疼痛他得知自己还活着,而这疼痛,却又催着他上黄泉路。 他一遍一遍的死去活来,又死去......
“不知道车汽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的昆虫会不会醒过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异常的清醒。而这醒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身上的疼痛。 每一寸肌肤上如同万蚁啮心。
“但愿黎明早点来, 我被发现了,我就有救了。”
他已渐渐撑不住,灵魂正在自己的身上慢慢的剥离,散失,他感觉到自己的躯体慢慢地与大地混为一体,混入了泥土里,没有爱,没有恨。
他死了。
第二天发现阿壮的人报了警,从阿壮的身体上搜出了身份证, 给他做了死亡登记,经鉴定为:醉酒失足坠楼死亡。
车内也未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
人们看到阿虎的坟前多了几柱新上的香。
编后话:阿壮,那个为 女支 女 打抱不平的壮汉。他走后,他的妻子不相信官方的认证,一直都在搜查阿壮的死亡真相,出高价奖赏证人,但至今没有下落。真相只有一个,但往往缺少揭露真相的勇气的人。
如果有一天,阿虎的家人很不幸看到这篇文章,我相信他们会精准地“对号入座”到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