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有气无力的为这个到处都是霉斑和驳落墙皮的家提供着光明。吃饭的时间本应该是温馨而幸福的,但是,李老汉一家却是昏沉又压抑。
“我…我不上了,过些日子就去三婶说的那个厂子,这样能赶在开学前把弟弟的学费交上” 说完李招弟像下定决心一样狠狠的扒拉了两口饭,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怎么能甘心呢?她的成绩如果高中也这么努力985和211都不成问题,可是家里根本承担不起啊!要是自己不外出打工,弟弟和自己谁都不能上学了。此时的家里压抑的气氛中又弥漫着悲伤。
李老汉看看备受委屈又勇于承担责任的女儿,又看看了低头不语却一脸轻松的儿子,深深的叹了口气,眼里开始有了星星点点的泪花…
良久,李老汉张开干裂发黑的嘴唇,嘶哑的声音像钢丝球摩擦着木板,内容却让两个孩子都泪流满面,“大女啊!你…别想这没用的了,好好学习吧!你俩我都供的起”。
怎么供?拿什么供?你的腰你的背连直起来都做不到了,除了种地,哪里会用你啊?要不是这样,妈妈也不会走…招弟想这样质问他,但她不敢,她的内心还是有希望的,万一,万一李老汉真的有办法呢!
这顿饭吃的其慢无比,但是,第二天却来的仿佛眨眼之间。
天不亮招弟就坐在大灶前烙黄米面饼,这是李老汉要去煤矿路上的干粮,想到这儿,招弟就又偷偷摸摸的抹了抹眼泪,不久,两斤的黄米面就都烙完了,李老汉也得启程了。
李老汉无言的看了看他的一双儿女,眼中的情感复杂多变,却也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地说:“爸,走了,招弟好好照顾弟弟”。李老汉转身离开了,连头都没敢回,怕回了头就舍不得走了。两个孩子则坐在家门口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李老汉坐的拖拉机都快把全身的骨头垫碎了也不能说啥,毕竟能去山上煤矿的只有拖拉机了,没有人知道李老汉是怎么忍着坐了一天半的时间,也没有人知道,这一车人是怎么忍着的。第二天下午临近黄昏,拖拉机到了山矿的大门口。
为首的介绍人领着李老汉他们去见管事,在明亮的移动板房里,李老汉他们连站着都局促不安,在分配到的阴暗肮脏的帐篷里,却自在极了。李老汉把女儿烙的吃剩下的饼,给大家伙儿分了,大家有说有笑,仿佛不知道明天等待他们的是多么繁重的工作。
在矿山待了快两周了,天不亮就要起来下矿,月亮当空才能回去睡觉。这种日子虽不长却让李老汉的腰更弯了,好像老了十岁一样。同样辛苦一天,李老汉只能得到50,别人能有80,就是因为李老汉直不起来的背,但是,李老汉并不怪管事的人,他怪的是自己,自己不争气的背!所以,他比别人更任劳任怨,仿佛这样,管事的看到了,说不定能多给他十块二十块的呢!
矿难这种事在以前总是占据头版头条,可最近几年,矿难根本拼不过明星们的绯闻,所以我们觉得它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是,只要有矿,就有矿难,只不过分次数和轻重罢了。
李老汉是个命苦的人。打小儿同村的人就这么说,小的时候爹妈先后走了,爷爷奶奶管到十多岁也管不了啦,去建筑工地好几批人,就他的腰椎骨被压弯了!媳妇儿还跟人跑了。“哎!命苦啊!”就连矿难遇害七个人也有他一个。
其实他可以幸免的,但是他太积极了,总以为多干就能多挣,就为了100块钱就下了那么深的矿洞,结果煤矿倒塌,他也长眠于此了。
管事的人性不坏,在知道李老汉上无老下有小的情况下,仍然给了五万块钱的抚恤费,并专门让人给送去,两个孩子拿着这三万块钱,心里即难受又悲伤,哭的不能自己,随后却又有种被巨额财产砸中的窃喜。
两个孩子领了李老汉的衣物和工资,送走了大人们,就久久的坐在了门口,一如当初李老汉走的时候,却又有些不同。
那两个送钱的人,正在车里数着这轻松而来的两万块钱,心里不住的想:“来年娃的上学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