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一个上午。雨,终于停了,天空还是没开笑脸,云幔巨大而密实,太阳被遮挡在九霄云外。没有阳光的日子,风也柔和爽快起来,拂到哪里都舒服。
午后,天气依旧阴沉。出门,因为突然惦想起“黄家桥”那片荷田。风起的时光里,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风景。
黄家桥离我家很近,一支烟未抽完就到了田边。我来华新快三十年了,刚开始时不知道村名,也不知道生产队的名字。待久了,就由陌生变成熟悉,变成依赖,变成可以托付、慰籍心灵,自然就觉得自己也是这方土地上的一株植物。在奔东奔西的途中,知道这里原来两个地方有荷田。会所前面那块已有一半栽了葡萄,一半成了堆垃圾土的场所。剩下一块仅存的在黄家桥队前面,G2高速的北边。
只是那时匆匆忙忙,不曾停下过脚步,也没心情多看一眼,但那片特殊的绿色依然模模糊糊印在记忆的模板上。
老家的荷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占据村外野塘一隅,面积或大或小,荷叶或少或多,不会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样的气势。荷静立于蓝天晴空之下,点缀了一方土地,净化了一池清水,间或有野鸭戏游其中,鸳鸯交耳于叶下,那种动态之美让人一辈子也忘却不了。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陆像的荷生长在水田里,时节已是盛夏,荷叶也有脸盆般大小,高高低低,错落无序。有点像少女打伞,形态各异。举过头顶的,斜靠在肩上的,也有半撑半收的,有风吹过,绿色的,嫩白色的叶子泛起层层波澜。
沿着荷田边缘的小径兜了一圈也没见一支荷花秀出于叶,荷田显得单调,眼枯。似乎没了诗韵,没有了情调。“湘妃雨后为池看,碧玉盘中弄水晶”。也许我爱荷过于心切,来得太早吧。但我分明从朋友圈里看到荷花盛开了啊!
雨又开始下了。坐上车,透过车窗,风中的荷叶挤挤挨挨,荷田背景的农家别墅清新而又温馨,好一幅跃动的农舍画面。我忽然觉得它像老家村西边的一块地,那个叫“蚕豆脚”的地方,由于地势低凹,不适种棉花、玉米、黄豆这些午季作物。每家都选择在最低的地方秧些紫薯,或长或短的,尤其是每年的梅雨季节里,总有几天积水赖在这儿来不及流尽。远看,紫薯浅紫色、青绿色的杆子下粗上细,顶着椭圆形的叶子,高高低低在水面上跃动,在风雨中起舞,真的就像是一片荷田。
这片荷田的主人我认识,老家隔壁县的,无为人,无为不仅板鸭有名气,栽荷挖藕的也遍及大江南北,他们栽荷不光是为了供人欣赏,而是得藕。
以前我经常去菜场买菜,说实话,买的都是便宜又实惠还要上口的小菜,又白又粗的藕便是首选。时间长了,便能听出卖藕的话音和我们差不多,一问果然是老乡。他来上海租田栽藕比我来的时间还要早。
细茎水里亭亭立,叶密荷塘有旧泥,栽荷人自己得了藕,也给人以花,以美,以享受。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叫双赢。
其实水面上的荷叶、荷花只不过像人的脸面,泥中的藕才是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