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一个医学博士一天内的花式死法。
文/猪小葵
你是个外人羡艳不已的成功人士。
现在是医学博士,海外留学归来,专业神经外科。跟着一位医学界泰斗搞科研,已发数篇SCI,30刚出头的年龄已是医学界响当当的新星。你不仅事业有成,没有秃头,还有一位志同道合热衷科研事业的妻子。你们并称双剑合璧。人生目标是顶级期刊上发够数百篇SCI。
2017-9-10
5:30分。
你准时起床。简单洗漱后,你开始已坚持数十年的晨跑。你一如既往,沿着公路慢跑。你放空自己,呼吸着清晨还未被尾气污染的新鲜空气,感慨人生对你不薄——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从事自己热爱的职业并有些小小成就。你来到红绿灯时恰好到绿灯,你想人世真是可爱。
你幸福地闭上了眼。
你没有注意到前方路上已打开的井盖——由于夜间大雨,黄色塑料警标已被刮走。你失足跌落,而恰好里面不知谁放了个电钻,且将电钻头朝上。数秒间,你已经理性地分析电钻如何刺破皮肤筋膜肌肉损伤神经血管形成贯通伤。学医果然还是有些用处的啊,你最后想到。
公元2017年9月10日,无某,卒。
7:15分。
你晨跑结束回到家中。妻子准备好早餐,一如既往——方包加牛奶,一份水果。简单且健康,这正是医生的生活方式,你想。
早餐结束,你们互道再见,妻子去实验室而你前往医院。你一边开车一边思考今天会有几台手术,堵车的间隙你还会再刷会手机看文献并关注最新的医学进展。智能手机果然是伟大的发明啊,你不由感叹。你再次庆幸自己生活在21世纪,并开始思考未来智能发展的方向与医学的关联,你开始无比期待,并决心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以便能够亲眼看到未来的医学发展。你兴致盎然。
突然,你看到一个开着电瓶车的人正快速朝你的方向驶来,你不得不急转弯,撞向了江边的护栏,你吁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掉下去啊,毕竟自己是个旱鸭子。你下车找对方理论,谁知对方毫不讲理,他趁你不备推了你一把,你未站牢掉入江内。你看了一眼冷漠的围观群众,念了句世风日下,想起了科室里那张巨大的毛爷爷微笑的面容像。
公元2017年9月10日,无某,卒。
8:10分。
你如常到达科室。交班,查房,开医嘱,和几位患者家属谈论病情,重复着每日相同却也不同的生活。每日上午总是匆匆而过。
今天你和以往一样,和一位需进行手术的患者家属常规地进行手术风险的教育,然而患者家属却一直凶神恶煞地表示应由医院来承担。你内心开始有些不爽,语气也开始变得生硬。接着你注意到患者家属在偷偷录音,你知道自己遇上了医闹分子。你迅速地将他们打发走,心中郁闷。
你决定出去吃午饭,你刚走出医院大门,正打算和妻子通话,这时刚刚的患者家属突然冲上来打了你几拳,你进行正当防卫,却没防备令一位患者家属在背后,捅了你几刀。你听到人群尖叫,你看到保安和急诊的同事朝你跑来,你感受到自己的腹主动脉被刺破,你寻找自己刚接通的电话,无比想念妻子的声音。
公元2017年9月11日,宣布抢救无效,无某,卒。
12:30分。
你刚和患者家属谈完病情,为了节省时间,你叫了外卖。等待的时间里,你开始看下午即将手术的几位患者的检查结果。
你注意到有位患者HIV阳性,你想自己一定得注意。外卖到后,你一边思考手术方式一边迅速地解决午餐。不过是果腹的一种方式,这是你对外卖的看法。正将一口饭放入口中,有位患者家属过来同你说患者不适,你迅速吞下还未来得及咀嚼的饭团,打算过去看一眼。不料,饭团里夹了根大号鱼刺,你难以处理。你前往急诊取刺,但是由于位置特殊,必须要进行小手术。手术就手术吧,你想,反正不过是小手术。
然而不幸的是你恰好成为那不到1%概率的手术失败者。
公元2017年9月10日,无某,卒。
16:30分。
你在进行一项常规手术。由于过于熟练,你得心应手,甚至有些分心——本是极为严谨的一个人,由于上午医闹,让你觉得头疼,想着应该如何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甚至没有注意到助手及时递过来的角针。“嘶~”针头刺破橡胶手套划伤了手,你痛的忍不住微微叫了一声。助手慌慌忙忙地道歉,满脸惊恐。你摆摆手说了句没事,重新换了副手套。手术顺利,你却丝毫开心不起来。一想起上午的事,内心便极为沉郁。
脱去手术衣,准备常规洗手消毒。途径隔壁手术间,你见到水平极高的主任正在进行另一台手术。天生好学的你决定观看主任的手术过程——于是你再次上了这台手术,做了主任的一助。你忘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回到病房,你突然想起刚刚手术的患者是那个艾滋病人。你心头一惊,立即抽血,去急救站拿药。很不幸,还是感染了HIV。
所有的远大抱负似乎一夕间化为乌有,你突然觉得自己看不到未来。三十余年的一帆风顺顷刻间成为了笑话,只因为一个不慎便掉入无边的悬崖。
公元2020年9月10日,无某,卒。
19:30分。
科室举行聚餐,主任要求你必须参加。虽然很不喜欢这些活动,但还是不容你拒绝。你打了个电话给妻子,言明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一群男人以及几个科室里年轻的护士,话题绕来绕去无非是恭维主任和无下限的荤段子。你虽觉厌烦,但还是不得不保持笑脸。饭毕,主任提出一起唱歌,大家纷纷表示愿意。你也被拉了过去。默默坐在包厢的角落里,你看着他们唱唱跳跳,越发的想念家中那位热爱科研事业的妻子。你发了条微信,亲爱的我想你了。妻子一直没有回复,你越发郁闷。一个人默默地吃着水果。
西瓜太多汁,橙子塞牙缝,番石榴味太怪,最后你拿了块菠萝。刚放入嘴中,主任喊你过去一起唱歌,你大喊了一声,好,马上来。——还未咀嚼的菠萝唰地滑入食管,大块的菠萝咽不下也吐不出,梗在食道中部。你满面通红,难受至极,仿佛下一秒菠萝就能涨开食管。然而没有人发现此刻角落的你。
万万没想到,你开挂的人生最后竟被区区一块菠萝噎死。呜呼哀哉!
公元2017年9月10日,无某,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