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w明日方舟同人二创」-《蓝毒干员密录:双重生活》

文/Azureus(@Azure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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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可点此跳转:《蓝毒干员密录:双重生活》


(一)11:26PM,汐斯塔

黑曜石音乐节又一天的日常。

上一队乐队挥手告别,疯狂乐迷们的欢送声还未停歇,主持人仿佛永远活力满满的声音抢着跳出:

“没人会累吧?我们的下一支乐队第一次登上黑曜石节的舞台,他们太害羞了,躲在幕后不敢出来呢。让他们听到你们的声音!!”

狂热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太小声咯!这还不够冲去他们的羞涩!!”

更加狂热的欢呼声响起,蓝毒只觉得这片大地都在颤动。

“好!很有劲!说起来有谁会想到,停靠在海湾那艘冰冷的钢铁巨舰上藏着这样的可爱乐队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呼声!欢迎来自罗德岛的随舰乐队———Lovecraft!!!”

蓝毒的呼吸不可自控地急躁起来。她定定神,扶起电吉他。一如在音乐室里练习的那样,强装自信地昂起头,纤细手指一扫琴弦——

伙伴们各自手里的乐器应声启动,燥热的音声交织成一曲硬摇滚,与主唱杜宾教官的冷酷嗓音搭配绝佳。平日严肃的教官难得和她的干员们疯了一回。

蓝毒不用刻意去想,身体帮她完成回忆,指尖在琴弦上肆意飞舞,不断把节奏推向高潮。

观众席上震耳发聩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锐耳的哨声不时响起。

蓝毒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你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的吧,红豆。蓝毒默默笑着,心想。

她放下手中的空气吉他,轻叹一口气。心爱的吉他,浅海,此时乖乖地躺在罗德岛音乐室里,身下没有观众,背后没有伙伴,蓝毒正站在汐斯塔感染者隔离区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小楼天台上。

很远处,黑曜石音乐节现场舞台璀璨夺目,射灯和霓虹灯毫不吝啬它们的光彩,无尽的苍穹都染上了炫丽迷醉的灯光。汐斯塔市区的夜晚亮如白昼。

感染区被像只被遭遗弃的玩偶,孤单地坐落在市郊,被隔离在这片繁华乐土之外,看着他们的欢乐,咀嚼着自己的伤痛,暗自神伤。感染区的午夜昏暗似深湖之底。

市区喧闹非凡,这儿安静得可怕,也许只剩下众多奄奄一息的矿石病人的喘息,时不时吓唬一下街边的老鼠。

难得的演出机会,蓝毒放弃了,她谎称自己身体不适,伙伴们为她担心,她用一贯的平和微笑打消他们的顾忌,叫他们放心大胆地演奏,毕竟机会多的是嘛。尽管再不舍,也不能自私,蓝毒这样对自己说。

她不再眺望远处,她垂下眼帘,在心底盘算接下来的行动。她下意识摸摸后颈,自己的毒腺依旧光滑、冰凉。蓝毒又瞅瞅头顶,天空中央,两个月亮轻披薄云,似在共舞,撒下雾白的光。

格劳克斯还在抱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蹲坐在地上调试程序,稍稍紧蹙的眉头说明她还没完成。

斯卡蒂单膝跪在天台边缘,纹丝不动,盯住整片阴冷潮湿的感染区。咸腥的风托起她如云的秀发。

只需在眼部周围充血、稍微提高温度,加之深海猎人本就经过特殊试炼改造的肉眼,赋予她极强的夜视能力与视力,斯卡蒂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楚方圆几里的事物。没人、没有任何生物能逃过深海猎人锐利的红瞳。

蓝毒轻手轻脚地靠近她。

“斯卡蒂姐,你已经保持这样好久了……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你去准备,等我的呼唤。”

斯卡蒂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底下错综复杂的街道。

蓝毒再次轻叹一声。她悄悄地从侧面看看斯卡蒂的眼睛,血丝可以说是密密麻麻得恐怖,仿佛眼白仅是一层表面装饰物,而她的整个眼球都是血红的。

十多天,斯卡蒂昼伏夜出,跟踪那四人。也许是为了躲避狗仔队和疯狂的歌迷吧,灰暗的感染区在常人眼里与地狱无异,每一次,她们都带她来到这片死气沉沉的感染区,在小巷里钻进钻出,放声高歌,歌声哀婉怨念,每一次,突然毫无征兆消失一小会儿,斯卡蒂不认为自己会跟丢,她们确确实实是消失了;而后又重新出现,回到汐斯塔音乐节现场。

此举意义何在,深海猎人们百思不得解。只是斯卡蒂隐隐觉得她们消失后有些异样……是气味,她们身上的气味不同了。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深海猎人们便来探寻。

“我早已准备好,毒素充足,弩箭就绪,随时待命……可你,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吗?明明这几天来你都……”蓝毒的声调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心。

被这对澄澈的天蓝色眼睛楚楚地盯着,眼里只有流不尽的担忧,斯卡蒂已嘴边的回拒又缩进去了。

“……我必须时刻注意,她们任何时候都可能突然出现。”斯卡蒂有些没底气地回答。

“这几天的追踪,她们根本没发现你吧?”蓝毒歪歪头,问。

就连最狡诈和机警的海怪都对此毫无知觉,羸弱的人类与海怪生下的杂种又如何觉察到潜藏在海风中的猎人呢?

“就算她们突然经过这里,也不会太警惕,我们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所以,可以一起聊聊吗?……?就当做休整一下,嗯,休息一下?适当的休息,也是为了让狩猎更有效率哦。”蓝毒轻轻地朝斯卡蒂笑。

片刻沉默,斯卡蒂的嘴角抽动一下。

“啊……嗯。好吧,好,听你的。”

斯卡蒂眼角的血丝近乎瞬间消失,瞳孔缩小。眨眨眼稍微润湿后,那双诡丽、总像是带着些许忧伤的红瞳看回蓝毒。尽管斯卡蒂极力掩藏,蓝毒还是看出一丝疲惫。

她这才松口气。

是,深海猎人强得没边儿,她一直都知道,而深海猎人的耐力极限在哪,没人知道。可这不能成为她不到极限不收手的理由,蓝毒半气恼半担忧地想。

“你真的完全不会累的吗?斯卡蒂姐,我想,没错,我们的敌人很强,呃,还很多、很阴险、很捉摸不透……你也不用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啊,你快两个星期没合眼了……”蓝毒的身子不自觉地往斯卡蒂倾了些,语调像是责备,又满含忧惧。

斯卡蒂无言地看着她,那双红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去说,蓝毒只觉得它们在说对不起。

“……我怕,我怕我一旦松懈下来,就再也绷不紧了。”

斯卡蒂的声音低低的。

“嗯~也不是完全放松然后往床上躺着不一起来才叫做休息。要我说,闲暇之余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就是很好的休息了。”

“像你刚才弹空气吉他。”

“啊,对,没错——”

“你应该去音乐节的。我和小格能对付她们。”

“以后的演出机会还很多呢,不用纠结于这一次啦。我更不愿错过每一场狩猎。上一次……啊,都已经是好久之前了。”

“……嗯。”

“不说这些了。我在想,”蓝毒轻轻笑了笑,“斯卡蒂姐,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拿着我的工作证进狙击干员训练室哦,没人会在意的,那里你可以射箭射个够。还有,我好久没听你唱过歌了……其实呀,偷偷跟你说,你唱歌比歌蕾蒂亚队长好听!”

“……我?我有吗?”斯卡蒂微愕。

“当然有哦。看吧,你自己不常唱歌,都不知道自己唱的那么好听。”蓝毒欢快的眼神又变得忧心,“斯卡蒂姐,你总那么关心我们,也该多关心一下自己,好吗?”

“……我知道了,我会的。”斯卡蒂抚上蓝毒的小手,对她点点头。

“啊,太好了!”

身后突然传来格劳克斯压低声音的欢呼,两人同时转身。平板电脑的冷光照亮小蛞蝓的笑颜。

“呜~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大声了……”格劳克斯捂住嘴,警惕地望望四周。

“没事,她们还没出现在附近。”斯卡蒂说,“能进去了?”

“嗯嗯!”格劳克斯猫着腰摸到她们跟前,给她们看平板电脑,上面是让人头晕目眩的代码阵,格劳克斯贴心地调成护眼模式。

“我进去了!汐斯塔的市政管理系统后台!我看看……”格劳克斯手指飞快地操作,加上显示屏上纷繁复杂的字符都是陆上语言,斯卡蒂和蓝毒有些难以跟上,“唔,找到了。感染者隔离区的电网调试程序……呃?接管控制只需要这么低的权限吗?那都不用小心翼翼了,我们修改多少次他们都不会发现的!”

“小格,你确定?谨慎至上。”斯卡蒂提醒道。

“可是……我想不到会有什么陷阱,这个程序的兼容版本很低,我要分出一个虚拟机装载远古系统才能运行,而且没有防火墙,没有实时数据监测及传输,甚至——”格劳克斯头上的海兔耳朵俏皮地抖了抖,“一个星期才向上汇报一次记录?水电供给都是这样?哇……”

“……继续吧。”斯卡蒂说。

“哦哦,总之,我们只要稍微提高支路的电压,就能让整条街亮得刺眼。我找一下……应该是这里了,先调高一点……”

楼下小巷的路灯肉眼可见的变亮,照得阴影里的老鼠急忙钻进更深的黑暗里,地上积水晶莹发光。

“喔~好厉害!”蓝毒惊叹不已,藏在兜帽阴影里的毒腺分泌出兴奋的荧光毒素。

“没到极限呢,还可以更亮。”

很快这条街就成了整片感染者隔离区中最亮的星,尽管还是不能跟灯火辉煌的市区相比,但也够晃人眼睛了。

“等到时机成熟,我就可以让它们瞬间爆亮一下,然后再熄灭,闪得她们晕倒,这样她们就没得跑了!”格劳克斯满意地关上了平板电脑。

“……嗯,你表现得很不错,小格。”斯卡蒂微微颔首。

“诶嘿嘿,这没什么啦,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还是白面鸮小姐教得好,我很多都是从她那里学的。汐斯塔政府太松懈了,轻轻松松,就连公司的走廊防火系统都要比这个难攻破呢。唔……这么一想,公司里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一次我偷偷进入数据库,在里面发现一批诡异的加密文件,还有还有,仓库里不时会运进一些包装严密的货物,没有货单号,没有记录,我问了其他同事,他们甚至不知道……啊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又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

“没事的,这些都是很有用的信息哦。”蓝毒朝格劳克斯笑笑,“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早就向我们说起过这些了?”

“雷神工业很可疑,值得调查。先专注于眼前的狩猎。”斯卡蒂回答。

她们正欲继续等待。

起风了,很突然。风从陆上吹来,吹往汐斯塔人所谓的“大海”。“呜呜”的风似在悲歌,裹挟着某些……气味。斯卡蒂面色变得凝重。这股气味不止流淌在风中,它从四面八方朝猎人们袭来。

“呃……是不是有什么味道?好臭~噫——”连感官稍微迟钝的格劳克斯都嗅到了,赶紧捏住鼻子。

“唔……闻着像,呃,发霉的臭鸡蛋洋葱大蒜灌饼?总之好恶心……”蓝毒也一副快吐了的表情。

“嗅嗅~”

斯卡蒂却仔细地闻着。

“呵,咸腥烂肉,海底污秽,黏腻泌物……太好了,我的最爱。”斯卡蒂满脸厌恶,“怪物的气味,令人作呕,陆地人从来就闻不到,还把她们当成偶像供起来……”

斯卡蒂强忍恶心,往气味密集处望去,血丝攀上她的眼球,黑暗变成白昼,她看见那四只生物,也听见她们的哀歌。她们走得很慢。

“猎物出现。戴上眼罩,我们没有那么强的适应能力。”斯卡蒂回头看看两人,“记得怎么做么?”

两人点头。

“动作迅猛,一击到位,别让训练白费,不能手软。听我命令,小格,这最多只能给我们争取几秒。”

如果这一计失败……能同时看到亮处和暗处,不,不会的,她们还没有进化到那种地步,不过我们还有后手。

斯卡蒂摸出怀里的一根棒状容器,一根双极纳米管,里面存满了源石技艺,幽蓝弧光散发波纹,能量的脉动从手掌心传开。斯卡蒂清楚自己的心在狂跳。

陆上科技有时还是管用的。

(二)11:47PM,汐斯塔

她们一路歌唱,一路轻舞。多数时候,她们称呼自己为AUS。看看她们现在的样子,游走在阴冷潮湿的沉默之地,吟唱家乡的歌谣,哪有大红大紫的明星范儿?也许她们现在才是真正的自己。

很显然,同大多数高等生物一样,好奇刻在她们的基因里,或许还有趋光性。周围一片阴暗,仅有的明亮小巷完全符合以上两点。

一切顺利,猎物自入圈套。亮堂堂的光把猎物照得无处可逃。

“呜~这里怎么回事?专门为人准备的舞台吗?”Dan兴奋地嚷嚷着。

“专门为我们准备。”Forst说。

“那,不管是谁,我们不好好表演一番可就对不起了?”Alty微微一笑。

“别说那么多了吧,别让我们的粉丝等久了。我们开始唱了吧。”Aya轻抚自己的玫红长发,“顺便,也把它们叫醒,它们睡够了。”

双月之光下,伴随着愈发强劲的陆风,轻柔的歌声飘得悠远,足以穿透感染区里每个矿石病人身上的源石结晶。

♫Mánuður~Bjart~♫

♫Vindur~Hafðu hljóð~♫

♫Grindur á laufglugga~~~♫

熟悉的摇篮曲,足以让每一个来自深海的猎人忆起故乡。月光渐渐变得稀薄,浓稠的云把两个月亮吞没,天空昏暗无光。汐斯塔宛如身处海底,海的子嗣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家。

“滋滋——”

一丝丝细微的电流声在Alty耳里无限放大,她的心境被这一点不和谐搅成乱麻。

“看来这个舞台质量不佳。”Alty停下来,“我都没心情唱歌了,它的布施者必须给个说法才行。”

“别抱怨嘛,她们能做到的就是这样了,她们本来就没想做好。”Aya漫不经心地说。

“无所谓。它们醒了,这样就够了。”Alty说。

猎物状态稳定。

“…………”

“滋滋——滋——”

电流声猛然变大,尖锐刺耳。Alty微笑着抬头看向一盏路灯,它变得越来越刺眼,变得越来越炽热。陆风在呼啸,路灯照不到的天空,漆黑的云互相堆积、挤压,几乎变成一片黑潮,尽管没有任何参照物,但这股潮似在坠落。一片从天上往陆地俯冲的覆潮。

“————”

伴随十数声清脆的破裂声,一瞬间灼热的光线迸发出来,Alty感觉得到,光线贯穿她的角膜、虹膜、晶状体、玻璃体,灼烧她的视网膜,最后在她视野里上留下一片耀斑。

片刻,光明融化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Alty对她的这对拟眼很自信,视紫红质极速合成,只一秒,她就勉强能看清,黑云下的街道仿佛弥漫墨蓝浓雾。楼上有响声,Alty忙抬起头。

三个猎人的身影,随着那股覆潮落下。Alty感叹,深海猎人的身姿,一贯的优雅、迅捷而致命。

“噗通——”

她知道自己被轻易扑倒。死亡没有接踵而至。

“咔啦咔啦——”

紧接着的还有两下骨头碎裂声。Alty不能第一时间理会。

一只膝盖无情且沉重地压在她胸前,它的主人是一个身材纤细的白发女人,那顶猎人帽说明了一切。

Alty看看其他三人,Aya被一个无尾的兜帽少女压的死死,按在Aya颈上的折刀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Dan和Forst被另一个有尾的兜帽少女扑倒,她的双手握着某种武器,抵在她们脖子上,她头上的海兔耳朵警惕地颤动着,Alty看见她双腿上的外骨骼,刚才的碎骨声就是这对金属骨骼撞断Dan和Forsr肋骨的声音。

呵,她们很快就恢复过来了。Alty轻轻一笑,看回自己身上的白发猎人。

“啊呀,这么热情的粉丝,该如何是好。”Aya稍稍惊讶的样子,眯着眼睛想看清兜帽少女阴影中的脸,“你……?你是……?你是迷路了吗,小箭蛙?你的家不在这里,不在我们的故乡……嗯,不过离那里很近。”

无尾的兜帽少女一言不发。她握刀的手加了几分力。

“哎,对不起呀……我就是改不了这个习惯。不过,闲聊可以缓和气氛,对不对?”Aya继续自顾自地说,仿佛架在颈上的折刀不过是一滴海水,“来,来吧,我给你签个名。你喜欢我们的歌,对不对?”

猎物的手摸向衣袋,粉发安努拉人抓住她的手。

“来吧,别拒绝。让我拿到纸笔。……咳呃——呕——”

安努拉人抽出腰间上好弦的手弩,抵着猎物的脖颈扣动扳机,带毒的弩箭几近贯穿。身下的猎物不动了,只剩微喘。她又抬手速射三箭。

Alty闷哼一声。她感觉自己的五感被抽离,嘴唇以下的身躯被撕扯、绞磨,最后毫无应答。地面的石砖好像变得干燥,她不能操纵自己的身体了。可Alty还是微笑。

“啊啊啊——!”Dan的嚎叫声响彻整片街区,仿佛大吼能与体内的神经毒素对抗似的,“你们!不可饶恕!”

猎物的挣扎让海兔耳少女有些慌张,她望望白发猎人,旋即坚定地甩甩尾巴,摁下手中装置的开关。

“噼啪噼啪——滋滋——”

万钧电流从装置喷涌而出,空灵的蓝色电光照亮了Dan和Forst扭曲痛苦的脸。

“啊——————!”

“嗯呃————!”

两道更加惨烈的哀嚎响彻汐斯塔海面。

很快海兔耳少女的身下就是两具焦黑的人体,怪异的肉味飘满潮湿的小巷。Dan和Forst面露狰狞,皮肉外翻,眼球浑白像条死鱼,她们分明已是两具尸体。海兔耳少女不敢轻敌,仍未松懈。

三个猎人的脸隐藏在看不透的阴影中。

“看见你同类的下场了,别想耍花招。别动。”

白发猎人自然地说着阿戈尔语,她的冷声不带任何感情。她纤细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Alty也知道只要她轻轻发力,自己的脖子会发出清脆悦耳的折断声。

“啊~深海猎人,我还在想我们什么时候会见面呢。我们终于见面来我。”Alty的脸上只有欣慰,宛如老友重逢,“你们的待客之道很值得学习。不过更让我高兴的是,能用阿戈尔语和你们交流。再次说起家乡话真是令人身心舒爽,不是吗?”

“闭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白发猎人一手自腰间抽出短刀,反握抵在Alty的下巴颏。

Alty脸上的微笑凝固了,她打了个寒噤,那把刀比雪山之巅都要冰冷。刀上抹了剑油,粘稠的淡蓝液体包裹刀身。

“喜欢吗。为你们准备的。”

“呵,呵呵……”Alty的那份从容消失殆尽,她不自觉地往后缩头,“溺死鬼之毒……你……你们自己也不好受吧……”

“比你们这群海杂碎舒坦得多。现在,”压在胸前的那只膝盖加了几分力,白发猎人俯下身,“告诉我,你们来这干什么。”

“呵呵~这个问题……你们很快会知道的。”

“……!”

在黑暗中,Alty看见白发猎人不耐烦地举起另一只手,灵巧手指熟练地捏出一个手势,Alty认得这个简单的印记,可白发猎人一颤,停住手指的舞动,只愤愤地攥紧拳头。

“啊呀啊呀,是想施放出什么来吗?是不是忘了?好可惜。”

“少废话。说。”

白发猎人在Alty下巴轻描淡写地拉了一刀。

“嘶——!”

剑油渗入伤口,年轻、倨傲的海嗣第一次感到疼痛。Alty只觉得整张脸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尖叫,嘶吼着要逃离。淡蓝剑油抑制了海嗣的自愈。皮肉翻卷的伤口中新鲜血肉蠕动不停,细胞和组织却始终无法再生、黏连。

“不想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呃……嘶……我说了,我们很快就会让你们知道的。”Alty挤出一个僵硬却轻蔑的笑,“在那之前……不如换个问题。怎么样……深海猎人。”

“……罗盘在哪。”

“嗯……?什么……?罗盘?”Alty眉毛轻挑,随即挑衅的一笑,“啊~我明白了……”

“告诉我罗盘在哪!”

又是一刀,划在猎物的脸颊上。

“唔呃……”在疼痛中,Alty作思索状,“原来不是你们拿走的。我懂了。谢谢你们为我解答,这个疑问盘旋在我意识中有些时日了。”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再一刀,刺入猎物柔软的下颚。

“呕……咳咕……啊……感谢之情……溢于言表……原谅我们要……要告辞了。”Alty虚伪的礼貌似乎使身上的白发猎人更是恼火,猎人搅动了插进她下颚的刀刃,Alty的声音变得混乱,糊作一团,“实在抱歉……不妨……我以一曲相赠,以告离别。”

Alty陶醉地独唱起来。

♫Mánuður~Bjart~♫

♫Vindur~Hafðu hljóð~♫

♫Grindur á laufglugga~~~♫

♫Krikket~Hringdu~Eins og strengjahljóð……♫

“阿戈尔的摇篮曲……?”斯卡蒂一怔,丑陋海嗣的歌声异常空灵、悦耳,但也无法掩盖在地下深处,某种巨物蠢蠢欲动发出的颤声。

“你到底在干什么!?停下!我叫你停下!”

斯卡蒂对着海嗣的脸又连刺数刀,试图让她停下。Alty的脸被老练狠毒的刀法切碎,裂成滴血的花瓣。

“呵呵,别打断嘛~我在回答你上一个问题。”

满脸血污的海嗣诡谲地笑着。

“咕噜咕噜~”

怪异的血肉蠕动声从身后传来,白发猎人惊忙回头,声源是海兔耳少女身下的两具人体。

“呃……这是……”

细密的砖缝中渗出墨色脓液,在空气中凝聚成软塌塌的触手,裹挟Dan和Forst,活似两只巨茧。

“走远!别靠近那东西!”

斯卡蒂朝格劳克斯喊。

格劳克斯却晕乎乎地捂着头,往后倾,瘫坐在地上。她盯着两只茧,眼中的光像被吸了去。

两只黑茧在湿冷的石砖上融化成一滩胶漆状的脓液,一如它怎么来,怎么去。

另一边又发生同样的情况。Aya机械地扭过头,轻轻地朝斯卡蒂笑,又僵硬地拔出洞穿脖子的弩箭,连带扯下一丝血肉。黑色的触手团爬满她苍白消瘦的身躯。

蓝毒恍惚地站起身,扶住墙险些摔倒。

湿滑黏腻的触手最终爬上Aya的脸,把她完全包裹住,一如刚才地离场。

更浓烈的甜腻恶臭盈满小巷,两位年轻猎人强忍呕吐感。

斯卡蒂猛然低头,端详Alty那张早已糜烂的人脸。她闻着,这股气味,与最初不同。

“你们是……你们在……更换……?”

海嗣没有回答。

“再见。我们很期待与你们的下次会面,深海猎人。”Alty咧开裂成十几瓣的嘴唇笑笑,“在另一边见,在我们永恒的宅邸,在长眠的金船,在苏醒的浅海……我们候汝前来,我们候汝入梦。”

Alty空灵的话语飘散在陆风中,她的肉身以可见速度腐烂成一样的漆黑脓液,渗入地表。

一股刺激席卷全身,晕眩感潮水般涌上脑门,斯卡蒂下意识抓住海嗣的手腕,只留下掌中一滩脓液。

“……”

斯卡蒂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把Alty的头颅砍下。

“呼……”

斯卡蒂跪坐在地上,深叹一口气。眩晕感仍徘徊在颅腔中,她不得不闭眼旋转发涨的眼球,同时摸摸切下的海嗣头颅。切口平整,脱离了身躯的头颅没有继续溶解……不对劲,它在变硬?!斯卡蒂把它捧起,睁眼。

这颗海嗣头颅是一个假体。

或者说,与假体无异。

“……为什么?!”

斯卡蒂浑身震悚,捧在手心中的物体绝对不是活物能有的状态。斯卡蒂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分析。

那颗“头”变得坚硬无比,头发在还连接这身体时已经掉光,却完美维持着原先的形状,脸上刀伤未愈,露出内部的多层结构;整颗“头”是一种斑驳的白,也许是由钙合物、角质蛋白和硬质胶原纤维混合组成。

“嗯……钙化了?钙化得不完全。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吗……这么快……”

正当斯卡蒂在思索如何是好,掌上的海嗣头颅再次发生异变。这次是一阵震颤,由内而外。稀薄的血性渗液从刀伤中喷出。最外的“壳”突然变脆,就是轻轻捧着也弄碎了后脑勺。

自毁程序?

没时间多想了。斯卡蒂一手自外衣内袋里掏出备好的双极纳米管,谨慎地微微扭开。幽蓝微光从暗红管中迸发。

“嘭——”

一阵极寒冰风从那根小小的双极纳米管中炸开。巷子里的气温跌至冰点。刚刚站稳脚跟的蓝毒和格劳克斯缩紧了衣领。

“呃……咳咳,斯卡蒂姐,你……你没事吧?”蓝毒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

白发猎人的背影沉默了一会,转过身,用手刮掉脸上的冰碴,才说,“啊,没有。小格,箱子。快。”

斯卡蒂把结成坚冰的海嗣头颅给她们看,溶解到一半的怪异模样。

“噢噢,好的。”格劳克斯甩甩头稍微清醒一下,掏出一个金属立方体,摁开上面最显眼的红色按钮,立方体精巧地展开成一个金属提箱,正好容下那颗“冰雕”。

适才上演了一出审讯戏码的小巷子回归沉寂,天边的双月终于摆脱乌云,得以再次布散如水的月光。

蓝毒和格劳克斯喘息之间,听见斯卡蒂的低声自责。

“该死,让她们跑了。”

“啊……都怪我。如果我当时反应快一些的话……”格劳克斯弱弱地说,“我以为她们死了……我从来有杀过人……我,我很抱歉。”

“还有我……我想,我当时被吓到了……?身体不受控制……对不起。”蓝毒也说。

“没有的事。那是海嗣的精神攻击,我也受到了影响。怪我,怪我不够果断。不要说抱歉,要做得更好,变得更好。“斯卡蒂看着她们,拍拍提箱,“至少我们不是一无所获,这够歌蕾蒂亚研究出很多东西来了。动身吧,这里不宜久留。”

(三)0:35AM,汐斯塔

斯卡蒂提着箱子,走在前面,蓝毒和格劳克斯走在她后面。她们快到感染者隔离区和市区的交界处了。

“有人吗。”斯卡蒂一手摁住耳麦,在公共频道里发问,“我们这边完——”

“啊!蒂蒂,我的蒂蒂!”幽灵鲨瞬间回应,“mua~mua~mua~♡”

“喂,干嘛,没头没脑的……”

“想你了~”

“才不见几个小时而已。好了,我们这边——”

“诶……都不好好叫一叫人家吗?蒂蒂~蒂蒂~”

“……啊,好吧。”斯卡蒂咽了咽口水,“莎莎。”

“诶嘿,蒂蒂!”

“……你之前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这种……爱称什么的也太……啊。”

“那是之前的我咯。爱不仅要做出来也要说出——”

“咳咳!”歌蕾蒂亚的声音突然出现,半揶揄半严肃,“我的猎人,看来你忘了我们的教诲。猎人需时刻谨慎,包括注意她是否在公共频道里。”

“嗯?刚刚你们全都听到了?”幽灵鲨听起来倒没点羞意。

“啊……”

“嗯……”

蓝毒和格劳克斯默默回答。

“啊呀无所谓,又不是不能给你们听到的东西。行啦行啦说回正事,斯卡蒂,你有带回来什么礼物嘛~”

“嗯……呃,我想想,”斯卡蒂把脸上的红晕收一收,“给你带了点……吃的。你不太喜欢吃的瘪。”

“啊哈!?”

“我让她们跑了。也许我该直接丢冰冻法术的。”

“那样太冒险,那支双极纳米管里装载的法术足以冰封整个汐斯塔。”歌蕾蒂亚说,“而且我不觉得你们会一无所获。”

“啊没错……我们切下了一只海嗣的头,应该是叫Alty那只,带回来给你研究。呃,可是状态不太好,化成一滩组织了,可以吗?”

“嗯,不错。研究这种级别海嗣的身体组织可以为后续作战提供很宝贵的信息……对,我想弄清楚它们进化的过程很久了,它们受激后是如何共享信息的,还有,它们细胞的显微结构,还有它们遗传信息如何增减和复制……嗯,是不是用DNA都难说。我不多想了,我看到实物再说吧。那么,有没有得到其他信息?”

“啊……没有多少。我只问了她们关于罗盘的事,她们说,‘原来不是你们拿走的’。然后……她们就逃了。”

“这样的话,往好处想,我们知道罗盘不是她们拿走的。”蓝毒补充道,“啊……往坏处想她们也知道不是我们拿走的了。”

“还有一件事。我弄明白她们每晚进感染区是做什么了。她们是去更换躯体。这群海嗣尚未完全适应陆地环境,我不太清楚但至少我摸到她们的皮肤时,非常干燥,干得发硬。这里地下有一个空腔……也许是下水道,我听见里面有巨型生物蠕动的声音,很可能是她们的母巢。我们要不要把它摧毁。”

“一个海嗣母巢?这太危险,让我想想。”

“队长,想那么多干嘛。当然要!找来成吨炸药把那玩意炸翻天!呜呼!”幽灵鲨兴奋地大喊。

“能不能收一下你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斯卡蒂无奈地说,“再说我们哪里弄来那么多炸药。”

“嗯,如果真的需要的话。我想……可以从公司‘借’一点。”格劳克斯说,“应该是明天,一批爆破物就会运到汐斯塔,来开采火山周围的矿床,足足是一搜巨型陆行舰的量,我可以帮大家接引,偷几吨都不会有人发现的!……呃,大概。”

幽灵鲨噗嗤一笑,说:“不错呀,小格,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个道理你贯彻得很好嘛。”

“虽然我找不到不摧毁母巢的好处,但是,如果我们真的要做这样的蠢事,也许不应该用这样的蠢方式。”歌蕾蒂亚慢慢地说。

“也许不用那么引人注目。”蓝毒思索一下,说,“前些日子我进去过下水道,去搜寻生长在那种环境的毒蘑菇。我发现下水道里有浓度很高且异常丰富的沼气,点燃后足以掀翻整片感染区,如果集中到母巢所在地后威力能更大。这样能摧毁它吗?”

“仅靠这样的物理伤害,很难说能不能真正杀死它……先着重于这次行动的分析。”歌蕾蒂亚结束这个话题。

“嗯。我们这边,再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你们那边……呃,莎莎?”

“在呢在呢,蒂蒂~什么事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有留下活口吗?”

“没有。怎么突然问这样的怪问题?”

“呃……因为你出发前一直在说什么,‘所有人都得死’之类的话。所以你真的……”

“啊咧?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嘛?有嘛?哦好像有,不过只是说说而已啦。”

“嗯?那为什么——”

“我们赶到时教会的人已经全部死了。不是我们下的手。”歌蕾蒂亚说,“整座教堂空无一人,尸体全部堆在地下实验室,杀戮手法干净利落,头部中枪。伤口中的弹头初步判断是铝镍合金,但我们没在现场发现源石制品的痕迹,表面先于我们进入教堂的人并不是使用源石铳械。也没有罗盘的踪影。根据在教堂搜集到的信息分析,教会并没有找到罗盘。你们怎么想?”

“好吧……”今晚让斯卡蒂震惊的事情够多了,她放平心态,回答:“我不知道。除了我们、教会和那四只自由的海嗣,还有谁会对这种遗物有兴趣,或者说会有谁知道它的存在,不可能,古董商人、历史学家、寻宝猎人……都不可能,这可是黄金船的罗盘,就连记载伊比利亚黄金舰队历史的皇家史册也仅有一个模糊的坐标。也不会是懵懂的潜水者捡走的,埋葬地的水深起码也有一千米……我真的不知道了。”

“伊比利亚皇室对这段历史闭口不谈,甚至遗忘,也不会是他们吧……”蓝毒补充道。

“早过我们杀光教会的那帮人嫌疑最大。唉,不过除了几十颗子弹,他们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来,气味、脚印都没有,也没偷走什么,好像就是纯粹来清剿的。哎,真让人头大。不然去下一个地点找好了,多索雷斯那儿吧,那里好像埋着的是……指南针?那玩意也是能指到舰队所在地的吧?”幽灵鲨倒是没那么丧气,只是像学生在抱怨期末考试一样。

所有人都沉默良久。

一直没说话的格劳克斯说出让所有人都惊到的推测。

“会不会……会不会是,是我的家族?”

“……也,也不能够吧,那他们怎么不跟我们联系。”幽灵鲨结结巴巴地说着。

“因为他们以为深海猎人全死了。”歌蕾蒂亚声音低沉,“斯库拉,真的是你们吗……”

“如果他们有留下什么踪迹的话,最有可能留在了水下。”歌蕾蒂亚的冷声中有一丝丝希望,“猎人们,我们得亲自潜入湖底一趟。”

(四)1:23AM,汐斯塔

蓝毒蹭蹭蹭地爬上感染区和市区的边境墙,平稳地跃下、落地。她环视一周,没人,又回头看看那堵高墙,松一口气。

翻越点是海滩上的夜市边缘,感染区和市区有很长一段缓冲距离,因此这里的市民和游客丝毫不担心。

最危险的地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人多眼杂,没人会在意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孩。

蓝毒见四下无人,把黑色连帽外套脱下,反过来穿上,以深蓝一面示人;收拾武器,收拾好心境,暂且埋藏刚刚的一切,以她平时的一面示人。

走在熙熙攘攘的夜市街上,远处的音乐节仍然狂欢,蓝毒扯扯帽檐,让阴影能遮盖双眼,而后将手插回裤袋中。

格劳克斯回去雷神工业在汐斯塔的分部了,她说有些工作还未处理完成;斯卡蒂嫌身上臭,也确实有一股腐臭味,没个几天下不去,她怕回到舰上惹人厌,去海边洗洗身体,顺便也洗洗衣服。

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蓝毒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出神。回过神来,她在人群中望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是罗德岛的干员,她赶忙低下头,绕开他们。

“啊!蓝毒!”

身后有人在喊她。

还是被人看见了吗……

蓝毒整理一下表情,以一贯的平和微笑转身,“啊,是宴小姐呀,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呢。”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你个病号怎么还跑出来?”宴给了蓝毒一个朋友的笑,“身体好些了么?”

“嗯……好很多了。”蓝毒也舒心许多,她只希望对方没闻到自己身上微弱的怪味,发现自己的行径。

“哎,我了解那种感受,水土不服嘛,听博士说你们种族不喜欢天气热的地方。我刚出家乡的时候也难受了好一阵……等等。”

宴突然停了停,用力地闻了闻空气。蓝毒心里一颤,抓紧衣服。明明味道不大啊……难道她闻到了?

伊芙莉特拿着几只炭烤沙虫腿从旁边窜出来,边啃边对宴说着:“喂,你这家伙,赫默叫你看好我,咋轮到你乱跑了?”

“还不是你手上的……嘶~这味道。”宴费力地捏着鼻子,“快点啃完行不,啃完来找我,我顶不住,我走远点。”

“啊哈哈……嗯,确实有点呛鼻子。”蓝毒松了口气,她被宴拉到一旁。伊芙莉特怎么和宴一起了,蓝毒有些好奇地问:“请你照看伊芙莉特小姐,赫默医生很忙吗?”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就是路过医疗部,就突然被这样请求了,顺便还被请求说帮伊芙莉特选几件泳装,赫默医生说她已经烧了三件了。”宴无奈地摊摊手,“小孩子真难管,一路上都看看这个摸摸那个,闹到这么晚还没到商场呢。”

“有时我还挺期待伊芙莉特长大后的样子,那时应该会是个让人放心的大人吧。”

“在她把我烦死之前。”宴瞪了不远处的伊芙莉特一眼,“不提这个,你有去看Lovecraft的表演吗?”

“啊……没有。那时我待在罗德岛上。”

“那太可惜咯~现场真是嗨爆啊!”宴变得激动起来,“跟在音乐室看他们彩排完全不一样。只不过中间的一段电吉他solo只有红豆一个人有点稍微撑不起场子,要是你有上场就好了,蓝毒。”

“是吗……我回去就看看录像。”

“喔说到录像,啊啊!好羡慕啊!汐斯塔会给每个参加的选手送上一份音乐会的特殊限定录像带,哪里都买不到。虽然你没去成,不过乐队名单上也有写上你的名字,你也会有一份。呜呜~好羡慕。”宴一把抓住蓝毒的肩膀,后者轻轻一颤,“蓝毒,你能教我电吉他吗?这样我就能混进乐队里了,下次我就能……嘿嘿。”

“啊……这个,倒是没问题啦……”蓝毒干巴巴地笑笑。

“可以吗?太好啦!我就知道你会教我!”

“喂,宴。诶?蓝毒也在吗?”伊芙莉特嘴里塞得满满地就走过来了,“吃完了,可以走了吧。”

“好啦,走吧。”宴松开抓着蓝毒肩膀的手,带着伊芙莉特往闹市区走去,还不忘回头给蓝毒一个飞吻。

(五)1:46AM,罗德岛,汐斯塔

眼前的钢铁巨舰安静的窝在在海滨寂静的一角,本该是宵禁时间却仍灯火通明。凯尔希少有的放开地让干员们尽情尽兴,仅有一点保留,不允许外人登上罗德岛。

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与蓝毒的脚步声重合,微凉的陆风从后拂起蓝毒的粉发。蓝毒径直穿过了海滩夜市,她不累,只是想快点回到罗德岛。身上的异味被城市的烟火气覆盖,她放心地赶回罗德岛。

一步,“哗啦~”,一步,“哗啦~”,一步,“哗啦~”……

机械重复的动作和单调的声音让蓝毒陷入无意识中。

需隐藏的秘密和过往会让一个人心情变得沉重,笑容无法真实,走路无法轻快。

蓝毒总是在想,这世上仿佛有两个自己。

一个藏在阴暗中,在那里只需要无情、杀戮、暴虐,伴随迷茫、困惑、未知,遵循本能做出无数恶毒的行径,不堪的过往如风暴潮紧追不舍,她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害怕被察觉,被发现,被揭露,从此被恐吓,被追杀,在睡梦中被扼杀;教会,海嗣,黄金船,阿戈尔,这些对于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自己对于它们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她藏了那么久,杀了那么多,换来的是无力、麻木、神伤,寻找的真相遥遥无期。

一个活在光亮中,在那,她是个毒物,无人亲近,无人可怜的毒物,蛋糕和善良在他人眼里是廉价的、滑稽的,她永远能瞧见陌生人眼里的厌恶和恐惧,在常人眼里她就是危险、威胁、异端,她只能是利用工具;她竟然奢望认可,身边环绕密密麻麻的“毒物”二字时刻提醒,她不配拥有,留给她的只有警戒、恐惧、隔阂、孤独。

可这两个蓝毒,都似乎看不到前路在哪,只能站在人群之外,被欢声笑语刺痛,美好快乐让她的心不知如何躲闪。

她不恨深海猎人,她甚至感激她们,她们让她不再孤单,她只恨弱小的自己。

不知不觉蓝毒已经走到罗德岛大门前,抬起头那一刻,刺眼的探照灯光直直打在她身上,几只无人机飞出来,在她身边转圈圈,几秒的扫描后,一只无人机用温和的机械女声说道:“欢迎归舰,蓝毒女士。您的身体状况良好,各项指数正常,血液源石结晶密度:0.98u/L,无源石感染迹象。”

习惯了繁忙的罗德岛,安静的罗德岛让蓝毒感到有点陌生。除了喜欢宅家的、早睡的和值班的干员外,罗德岛可以说是“倾巢而出”,自然空空如也。

回房间的路上,蓝毒经过很多地方,食堂、医疗室、娱乐室、健身房、武器部、制造站、贸易站、训练室……

她想起了初来罗德岛时。那是,她一直在逃……快快逃,想呼救,谁又愿在混沌中拉她一把,明明没人敢触碰她。

没有……

没有吗?

蓝毒眼前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一身黑风衣,黑色兜帽,第一次相遇是在办公室,向他报道。后来,蓝毒以为自己与他就此毫无瓜葛,他是一介高管,自己不过小小干员。

第二次相遇,是自己半夜手痒,起来偷偷溜到厨房,做了些蛋糕,做好后放在餐桌上,他走路没有声音的,过来就把蛋糕往嘴里塞,囫囵吞枣地吃了十几个,吃完了说好吃,吵着还要。后来才知道,那一晚他一口气处理了两个星期堆积的工作,磕了好久管应急理智液,理智一下崩溃了。不过他说蛋糕是真的好吃。

再后来,每天在下午茶时间去他办公室送一份蛋糕已经成为蓝毒的日常了。有一次,她端着盘子进门后看见他趴倒在办公桌上,她走进,听到他呼呼的鼻鼾声,一旁堆着有自己那么高的文书。她也不敢打扰,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就打算走,谁知他条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她呀的一声吓得他噔一声坐直身子,手抓的更紧了。

那一事后,他道了很多次歉,她却畏畏缩缩不敢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最后,他约她上舰桥看星星,她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去了。那一晚和他聊了很多,说了很多,最后他轻轻抚上自己的手。

“哈啊……”

蓝毒羞红着脸,回想着他抚摸自己时的触感。

那之后,很少人不再害怕自己,愿意接近她。很少,但是她很开心。也是从其他人的口里她才得知,他私底下对自己有很多称呼,蓝呱呱,蓝妹妹,以及……小天使。

再后来,有人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蓝毒知道那人问的喜欢是哪种层次上的喜欢,她想了很久很久。她对他的喜欢不是那一种,他在她心中永远是,第一个除了家人外,触碰自己的人。只是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她就很高兴了。

只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而只要是秘密,终究难逃公召于众的宿命。舰上干员的秘密一抓一大把,罗德岛不会刻意探究干员的秘密。

可蓝毒知道,自己和深海猎人身上的秘密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等到巨浪滔天那一刻,他,以及她所有珍重的人都会遇害。

恍惚间蓝毒发现自己走到罗德岛的中庭,一个黑色的人影倚着栏杆望天。他转身,自面罩之下传来和蔼的声音。

“蓝毒,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博士。”

可到底是哪一个我回来了。

是藏在阴暗中的我,还是活在光亮中的我。


文/Azureus(@Azureus)

原文可点此跳转:《蓝毒干员密录:双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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